一百三十二
10月4號一早,在酒店吃過早飯,我就跟著盧毓嘉和錢抗美兩人開始上路了。我們沿著九龍湖大道往回開。錢抗美開車,那面包車中間有個導航。她看著導航往前走。我問她們下一站去哪,她們說去海邊看看。
好吧,海邊,我也是幾十年沒去過了。
車子經過了天平鎮。真是快,短短三個月,所有風災的痕跡都沒有了。我們先經過了天平初中的大門口,大清早,我就看到頭發花白的朱紅兵老師正提著一袋子油條往校園內趕。我隔著玻璃窗想跟他打聲招呼。他埋著頭,應該是聽不到。又開了一段,經過了天余公司的正門口。我又想起了韓天余,二十年前,他還是個毛頭小子,帶著第一次出那么遠的門。時間過得真快,他的公司已經搞得這么大了,我才又出發去找韓云峰。人和人都是一樣活,都是二十年光陰,差距還真是大。真不知道我這次出去,還能不能找他。很快又過了桑樹村的化工園區,我又想起來桑從文警官來,一個好人,靜悄悄地死了。這也是命,人各受自己的命,還真不能比。
出天平鎮向北,過保寧鎮,再折入西渠鎮,經過一個收費站就開上高速公路了。我有點激動,真不敢信要出發去找韓云峰了。那一年,我六十五了,真不知道能不能七十歲之前,能不能找到他。
我們的車在高速公路上一路向西北走,很快就出了縣界。高速公路走得就是快,車窗外面的世界變化也是快,到處有新的工廠在蓋著,也不止一處在安裝大風車。想想我們那小小的韓莊人真可笑,多沒見過世面,一個風車就能引全村來鬧。外面世界是大,難怪很多人出去就不愛回去了,的確是有很多可看的。
盧毓嘉跟我邊走邊聊,她起個頭,問我怎么躲過風災的。旅途解悶,我就給她們講講遭遇風災的歷程。盧毓嘉聽了連連抹淚,說:“老姐姐你真是命硬,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錢抗美扭過頭,說:“聽了您這事,我更覺得出來走走是對的,我們女人不能一輩子就丟在魚攤子和灶臺子里面。”
我說:“我可不像你們想到這么多,我純粹就是想找到大兒子。這次出門,你們倆吃好玩好,我跟著搭個車,去貼貼尋人啟示,好玩的地方,我不去,也沒錢去。我就找找人,你們不用管我。”
錢抗美好像聽了有啥想法,不吱聲很久,問我說:“對,盧小姐跟我提起過這事,我還沒來得及細問你,你兒子是什么個情況,離家出走還是被人拐走的?”
我猶豫了一小會,想盧毓嘉素質真是高,錢抗美跟她都算是閨蜜了,也沒對她講太多我家的事。最后,從后視鏡里看錢抗美不停朝我眼里看,我知道她心里大概有啥想法,就跟她把韓云峰離家出走的事原原本本倒給她了。
錢抗美聽了后抱著方向盤不吱聲好久。最后,她慢慢說:“韓云鵬老板,我很熟。以前,他是我的大供貨商,有一陣子,每天隔一兩天,他都要拉一車的魚蝦蟹送到我那。凌晨兩點他從縣里出發,七點到我門市。我會留他吃早飯,留他睡一兩個鐘頭再返程。他有時會跟我聊聊家事,有一回,不知怎么地,就聊到你說的這件事。他應該覺得我是一個不相干的外鄉人,倒也一五一十跟我道出來了。”
我低聲問她:“嗯,韓云鵬是怎么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