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

一路走，盧毓嘉和錢抗美兩人又問起了我的私事，問我丈夫死后守寡了足足二十多年了，為什么不再找個老伴，難道沒有人給我介紹嗎。

我就想起韓志權給我介紹的那男人，他保寧鎮大余莊上的表弟。后來，那人也陸陸續續找過我幾次。那時候，趙云強已經去縣里的中師上學了，那男人來，也算勤快，幫著我忙這忙那的。我也挺感激他，有一會半會留他吃個飯。他一直問我算什么態度，是不是有戲。

我就跟他講，我們又不是作戲的，都是殘缺人，想要合起來過日子。過日子要看人品，我看你這人不壞，能處，咱不著急，處個一年兩載的再說吧。況且，就算能成，兩頭的孩子接收還要有個過程。

那男人點點頭算是同意我的話了，過了三兩天又來找我。我是把他往外推也不成，留他呆著也不好。想當年，我剛認識趙新田，他一個悶頭少話的人，老老實實來我家學藝干活，學了前后兩年，才算是慢慢了解。這個大余莊的男人從鄰鎮子騎車也要一個多小時才能到韓莊，來就坐在田埂上看著，像是一個啥也不會的二流子。看他來了幾次，我得覺得他有點厭，一個農家人，頭發上打著發蠟，貼著頭皮梳，半黃半黑地錚亮，脖子伸老長，喉結像是一個拳頭那樣掐著脖子。

有一次，天太熱，我回廚屋去拿水缸里的瓢舀水，那男人居然也不聲不響地跟著我進來了。我也沒留心，正使著瓢舀第二口。他突然一把將我從背后抱著，下身直戳戳頂著說：“你既然是不推，就是同意了，咱們行個好事，那不就完了嘛。我看你這身體這么硬，你有幾年沒碰男人了。”

我吃了一嚇，用力推他。他好似十分猴急，就撩我的襯衣，像老牛一樣喘著粗氣。我知道他是要硬來了，不自覺地把當年反摸哨的訓練使了出來。反手鎖他的喉，另一只手去扣他環抱我的腕。我真沒想到，他動手動腳很粗莽，力氣卻跟個小雞仔似的，一下子就被甩在了墻上，嘴里連連呼：“松手，松手，我錯了，我錯了。”

我想他也沒啥威脅，抄起了鍋臺上的鐵鍋鏟，指著鼻子跟他說：“你立刻給我出去！”

他嚇壞了，說：“好好，我錯了，你不會去我哥那，去派出所告發我吧。”

我厲聲警告他：“只要你以后不來了，我不會跟任何人說這事！但請你立刻滾，滾出去，以后再也不要來了。”

那男人就出了廚屋的門，走幾步到井沿邊，突然就“哇”地嚎了一聲，對著井干嘔。我還擔心他要跳井，結果，他只是朝井里吐了口痰，垂頭喪氣地走了出門。以后，他就真的再也沒來找過我，只是留下了那口糟蹋我井的痰，害得我淘了半天，還是覺得惡心。

兩個人聽了我說的這事，笑得氣都喘不上。盧毓嘉扭過頭來，說：“還有這么用強的人，用強也沒得本事，就是個窩囊的拆白黨。”我提醒她認真開車，她看著前方連連點頭。山東高速公路上大貨車真太多了，她開得又慢，更得小心才好。

最后，我說：“我這個村婦老太婆，寡婦娘們，真是吃不消這男人。光天化日，這種違法犯罪的丑事也能干，就算合到一起過，保不準又要惹啥擔驚受怕的事來。”

錢抗美搖搖頭說：“按你說的算，那時候你歲數應該是四十大幾歲還不到五十歲。比我現在還年輕得多，不算老太婆。我看韓姐你啊，是跟我一樣，不如盧小姐通透。我們一輩子都沒想好男男女女的事，不懂這事往好了去該是個啥樣子。大兒子的事不落地，你更沒心腸過自己的生活。”

她這番話說得深刻，有回味。我們一車三個女人幾乎同時嘆了口氣。這事，世上真的有人懂了男男女女嗎，我暗自納悶，實在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