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一
傍晚,在一個老小區里貼出了幾張尋人啟事,正好社區里也在出演豫劇,我就跟著這些老鄉,一起去看戲。天還下著濛濛細雨,送戲進社區的演員還冒著雨在唱,還是楊家將,卻是穆桂英掛帥。豫劇聲音洪亮,大悲大喜,看得我臉頰都濕了,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修車修了一千多,錢抗美吃一頓晚飯絮絮叨叨不停地說。我注意到,她這人啊,盡管手頭真很有錢,骨子里還是窮人家的閨女。花點錢就心疼,若不是她有個比花錢還讓人心疼的男人,她斷不會跑出門閑逛。修好了車,她們倆要去嵩山到少林寺看看。我看戲淋了雨,有點發熱感冒,渾身酸痛,不想動,也不想去燒香拜佛。她們就給我買了藥,留我在旅館里歇著。就這么躺了一天,好了不少。
到傍晚時,盧毓嘉打電話跟我說,又堵在京廣快速路上了,讓我自己先吃點。我擤著鼻涕,就到旅館旁一家餐館去買了一碗燴面吃。正吃著,我手機又響了,我以為是趙云強打來的問安電話,卻是一個生號碼。我接著了,電話里一個聲音說:“你好啊,韓大姐,聽出我是誰嗎?”
這是一個外省口音,我聽著特別地耳熟,可怎么也想不起來是誰。那人說:“我在外面行走,看到了你的尋人啟事,這么多年,你的大兒子還沒找到是吧。”
我就追問他:“你究竟是誰,你是在哪看到的?”我的心立刻揪了起來。
“我姓宋,我找過你的,給你帶你大兒子的信的。你想起來了嗎?”
我費力巴拉去想,可還是想不起來。那人說:“你兒子那時候在礦上,我們要帶你去找他,你不信我們,沒有去,記得啦?但是,你還是給了我們每人一百塊錢。你是個好人。”
我這才想起來,不錯那是1995年,兩個外鄉人找到過我的,說看到我登在省里報紙上的消息,說我兒子趙趕年在河南的礦上。那時候,我故意用韓云峰的小名登的報,為的是讓韓云峰能看到。我聽到這個隔了快二十年的聲音,忍不住擱下筷子對他說:“噢,我想起你們了,你們不但是一對騙子,還是一對人販子,想騙我走。我說得不錯吧?”
那人咳嗽了一聲,說:“你才扯了謊。當時,說你兒子叫趙趕年,怎么又叫韓云峰的?要不是我看你的地址一致,還真不敢信就是你。他究竟叫啥來著?”
我冷笑幾聲,對他說:“你是高的一個,還是矮的那個,來說說看,又有韓云峰的消息了?”
那人說:“我是老宋,高的。矮的那個叫老朱,已經死了,死在礦上了。我沒有韓云峰的消息,不過,我還可以幫你找他。只要你肯付錢,五萬塊,我一定幫你找著。我以前是專門介紹礦上工作的,走南闖北找人,認識的人多,有路子。相信我,一定能幫你找到。”
我心想,狗改不了吃屎,他還想行騙。可我也沒精神罵他,就說:“你知道我家窮,那時候窮,現在還窮,我哪來五萬塊給你的。你要真有信,找得著人,我可以給你一萬塊錢。”
那人在那頭沉默了一小會,最后說:“你再加五千,一萬五,這事包我身上,我給你一個可靠的信,你給我打錢。”
我還是冷笑,但抱著那萬一的希望,還是跟他說好。我想,我都快七十的老太婆了,他也是個老頭子了,現在不至于還想把我這人給騙走,販去做人奶奶吧。我沒什么怕的,也就答應了他。
到了八點鐘,錢抗美和盧毓嘉才返回到旅館。我在房間里已經把她們的行李都收拾好。兩人興致還是挺高,跟我大聊嵩山和少林寺,洗了個熱水澡,各自泡了一碗方便面吃了才睡。第二天一早,我們出發上路,離開鄭州往洛陽去。
一路上,我們都閑著,我就跟她們聊起那個外省人老宋打來電話找我的事。她們聽了清了前因后果,一致認定這家伙絕不是個善茬,以后千萬別再理他了,小心上當受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