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若初單手撐著下顎,素日清澈的眸子此刻變得渾濁不堪,晃晃蕩蕩的出了水榭,卻被侍衛(wèi)攔住。
孟若初嗤笑了一聲,轉(zhuǎn)身便又跌跌撞撞地進去,腳下不穩(wěn),便栽倒在地上,抽出袖中的那方繡帕,突然嗤笑起來。
他從不知自己竟然能夠?qū)⒁粋€人放在心中如此深,深到他已經(jīng)無法承受,更容不得旁人闖入。
孟若初緊緊地攥著那繡帕,撐著起身,踉踉倉倉地入了一旁的里間。
大婚當日,楚凌昭眼瞧著馬上便到了京城,奈何剛要入城,卻被攔在了城門外面。
“公主殿下,皇上召您入宮。”暗衛(wèi)突然落下,低聲道。
楚凌昭騎著馬,鳳眸凌厲,沉聲道,“待我先去一趟伯郡王府,再入宮去,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公主殿下,您前去伯郡王府已無用。”暗衛(wèi)也沒有想到那小郡王竟然有如此地氣魄,只是更讓他意料不到的是,那小郡王素日瞧著文弱書生一個,竟然能做出如此大膽之事,全然不顧抗旨滿門抄斬的后果。
楚凌昭雙眸微動,低聲道,“這是何意?”
“因著伯郡王府的小郡王并未前去迎娶工部尚書的千金,如今正跪在宮墻外。”暗衛(wèi)如實回道。
“什么?”楚凌昭多少有些驚訝的,只是想明白之后,卻又忍不住地感動,小初初竟然做到了這等地步,想來也是不愿意娶旁的女子。
“即刻入宮。”楚凌昭說著便直接策馬向前。
夜染跟在一側(cè),瞧著她雙眸流動著的明光,心莫名地空了一下,這個丫頭,難不成真的當真了?
楚凌昭一路狂奔,待行至宮門外,便瞧見一抹青衣跪在地上,一旁放著寶劍,雖看不清他的神色,可是那倔強的背影,卻讓楚凌昭忍不住地心疼。
她連忙翻身下馬,快步地行至孟若初的身側(cè),緩緩地半蹲著。
孟若初只是一心求死,卻也不能因著自己白白侮了工部尚書千金的閨名,故而才趕在成親之前,獨自前來領(lǐng)罪。
他曾經(jīng)想過,楚凌昭會來嗎?可是每每想起,這心就像是被刀狠狠地刺過,痛得他無法呼吸。
他知曉自己這輩子已經(jīng)完了,遇上這個女人,便是他的劫數(shù),既然得不到她的心,那么便讓他如此去了,也算是個解脫。
他緩緩地轉(zhuǎn)眸怔怔地看著她,卻又淡淡地回眸,一臉地漠然。
楚凌昭見他如此的神色,握著他的手,“跟我入宮。”
“公主殿下請自重。”孟若初卻抽出了他的手,只是挺直腰背跪著。
楚凌昭并不氣惱,反而再次地伸手要拽著他,又被孟若初無情地甩開。
她臉色一沉,“你若是再這樣,我便當眾抱你。”
孟若初也只是直視著前方,“那臣就自刎當場。”
“你敢。”楚凌昭見他這迂腐勁兒又發(fā)作了,連忙沉下臉來。
“公主殿下大可試試。”孟若初也不示弱。
楚凌昭有些頭疼,正要跟他再說什么,便見夜染已經(jīng)站在了她的身側(cè),“還不入宮?”
孟若初也聽到了那聲音,乍一聽覺得有些熟悉,等抬眸看去,當看見夜染時,他再看向楚凌昭在他面前那般乖順,他便明白,原來她口中的大師兄,便是那被尊稱為天神的夜世子。
這樣的人,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比擬的,怪不得她對他會那般地癡迷,孟若初從未如此不自信過,一時間,只覺得自己終究是輸了,輸了心,也輸了尊嚴。
楚凌昭仰頭看向夜染,低聲道,“大師兄,我要帶若初入宮。”
“小郡王也該給自己,給伯郡王留些顏面。”夜染的話像是一把利刃刺中了孟若初,他當然想要留顏面,否則也不可能跪在這處,可是從夜染的口中說出,反而讓他聽出了嘲諷跟挑釁的意味。
鬼使神差地,他突然起身,因著跪的太久,只覺得雙腿有些發(fā)麻。
楚凌昭連忙上前扶他,他則躲開她,“臣自己能走。”
“若初。”楚凌昭連忙屁顛屁顛地跟在他的身旁,一臉地擔憂。
夜染還不曾瞧見她對待另外的人如此殷勤過,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楚凌昭這個時候到底是沒有想起大師兄來,滿心的都是孟若初,看著他昂首挺胸地往前,她也只是隨著他一同往前。
待入了大殿之后,楚凌昭抬眸看著正坐在龍椅上的楚玉軒,雙眸一冷,還不等開口,便見孟若初恭敬地跪下,“臣參見皇上。”
“今日本是你大婚之日,你跑到宮里頭做什么?”楚玉軒低聲問道。
“臣前來請罪。”孟若初擲地有聲地說道,“臣早已心有所屬,萬不能與工部尚書千金成親,故而還請皇上治臣抗旨之罪。”
“君無戲言,朕既然賜婚,如今你公然悔婚,讓那工部尚書千金往后如何做人?”楚玉軒冷聲道。
“臣愿以命相抵。”孟若初坦然地說道。
楚凌昭見他如此說,連忙開口,“誰準許你抵命了?”
楚玉軒見楚凌昭瞧著孟若初的神態(tài),便知曉她的心思,他雙眸微動,沉聲道,“朕不會收回旨意,你自去成親吧,即便你死了,那便讓伯郡王給你辦冥婚。”
“皇上!”楚凌昭見楚玉軒如此說,當下便怒了,突然跟著孟若初跪下,仰頭看著他,“冥婚是嗎?那好,皇上索性也將我給殺了,即便是冥婚,那也是我跟他一起辦,不就是再死一次,我怕什么?”
“你……”楚玉軒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騰地起身,“難道在你的心里,朕跟夜染還比不上一個孟若初?”
孟若初怔愣地看著她,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說出如此一番話來,好不容易搭建的心墻,卻在她面前竟然如此地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