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銘就算是住回林家,也很少露面,一月之期就快到了,上官單汐還被打入冷宮,他自然要多多幫忙看看了。
太陽升起,陽光透過樹的縫隙照到小亭子里,衣著素整的林敬承,本該格外嚴(yán)肅,臉上卻露著溫柔的笑,看著面前的美人,雍容華貴,面露笑容,吃著糕點。
林昭銘匆匆而過,手撫上林夫人的肩,輕語道:“娘,我出去了,晚些才回來,你在家里要乖啊。”
“嗯。”夫人微笑點頭,手摸摸林昭銘的臉,輕道:“娘乖乖的,昭銘也乖乖的,早點回來。”
這個聲音,稚嫩笨拙,林夫人顯然是有些癡癡呆呆的,林昭銘伸手摸摸她的頭,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
林敬承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退去,冷冷道:“你是沒看到你爹是不是?”
林昭銘轉(zhuǎn)臉看向他,淡淡道:“這么多年,我一直與你形同陌路,你早該習(xí)慣了,不是嗎?”
林夫人皺緊眉頭,兩只手握緊了他們父子的手,冷臉說道:“你們兩個,不要吵架。”
“不吵架,我叮囑兒子幾句。”林敬承溫柔道,林夫人滿意的笑了,林敬承拉過林昭銘,道:“別在你娘面前吵架。”
林昭銘冷哼一聲,道:“現(xiàn)在怕了,早知如此,就別逼死妹妹,害娘病成這樣,我不想和你有交集。”
轉(zhuǎn)身就走,林敬承冷冷的問道:“你去哪里?”
“道不同不相為謀,又何必問。”冷冷的拋下這句話,林昭銘決絕的走出林府大門。
林敬承心口一痛,他何嘗不想他的女兒好好的活著,可是,十幾年前,他若是不逼著女兒留下,那么宰相家的小女呂婧媛一定會被西夏人帶走,他林敬承欠著呂夷簡的知遇之恩,只能以一人換一人,以他家的敏敏,換了呂婧媛。
誰知,他的女兒性子那么烈,面對西夏的追捕,一路躲躲逃逃,竟以致失足墜崖而死……
管家匆匆跑進院中,傳到:“老爺,皇上來了。”
趙禎一身常服,面帶微微笑意,闊步走來,說道:“林卿家,朕冒昧來訪,不會有什么不方便吧。”
林敬承抱拳頷首,說道:“皇上說哪的話,皇上駕臨寒舍,是臣的福氣。”
“皇上來啦。”林夫人稚語,忙走上前來拉住趙禎的手臂,說道:“皇上來找我們家昭銘啊,我記得你,小時候你可喜歡我們家昭銘啦,是不是啊。”
“是啊,朕最喜歡昭銘了。”趙禎說這話時,眼睛一瞬間就模糊了,沒錯,他是最喜歡昭銘的,可是如今卻對他猜忌了。
林敬承上前哄過林夫人,滿是歉意的對趙禎笑笑,說道:“皇上莫要怪罪。”
趙禎微微一笑,搖搖頭,輕語道:“林卿家,昭銘呢?”
林敬承頷首說道:“他剛剛出門去了,也就是您進門的前一刻吧,真是不巧。”
趙禎微微斂眸,手于背后輕搓,淡語道:“那他什么時候回來呢,朕有話跟他說,在這兒等他的話,會不會不方便啊。”
林敬承道:“沒什么不方便的,只是,他一向早出晚歸,恐怕皇上要多等一陣子了。”
“好。”趙禎便留于林府,等待著林昭銘的歸來。事實證明,他確實是沒有上官單汐不行。
寒冰宮里,上官單汐用銀針練習(xí)飛鏢,向晴正偷聽門外兩個侍衛(wèi)的談話。
氣呼呼的走回來,坐到桌邊,說道:“主子,賢妃竟然暗設(shè)賭局,與宮中人賭你什么時候能出去,她花大價錢賭你兩個月內(nèi)出不去。”
上官單汐笑笑說:“這就惹你不高興了啊,告訴你這說明什么,你主子我,就算是住在冷宮,也讓人不得不忌憚。”
千愛放下書走過來,說道:“少安慰自己了,小姐準(zhǔn)備就讓她贏一把啊。”
上官單汐挑挑眉,她還沒決定怎么做。
一個紙團飛進來,向晴一把接住,交給上官單汐,打開小紙,是一抹不太熟悉的字跡,可看后上官單汐身子一顫,紙上寫:紫裳將死,望明日出宮相見。
千愛不由得攥緊了手中的絲帕,問道:“小姐,怎么辦?我們要出宮去嗎?”
“當(dāng)然。”上官單汐眼眸微斂,大眼睛轉(zhuǎn)了一轉(zhuǎn),說道:“不過不能闖出去,得有個計劃,我去弄吃的,順便想想。”
向晴下巴都快拖到地上了,弱弱的問道:“這種時候,主子還有心情做飯啊?”
千愛搖搖頭:“有心事的時候,她喜歡把自己關(guān)在廚房里,飯菜做好,她也就平靜了。”
菜香滿院,上官單汐微笑的走出來,說:“我想好了,明天一早再走,先吃飯吧,向晴,也給門口的侍衛(wèi)送些去吧,守著皇后娘娘,自然不能虧待了。”
看著向晴和千愛把飯送進嘴里,上官單汐心中想:對不起,我不能讓你們跟我一起逃亡,也不會讓你們一直住冷宮。
吃著吃著,兩人沉沉睡去,估計門口兩位也該睡下了,上官單汐飛身高墻,一躍而下。
趙傲然迷迷糊糊的從內(nèi)堂走出來,打著哈欠,問道:“疏毓啊,你這么急著過來有什么事啊?”
喬疏毓慌忙拉過她,說道:“大事啊,單汐宮外那個叫紫裳的朋友病情突然加重,大夫說藥石無靈,讓準(zhǔn)備后事了。”
“啊?”趙傲然一個激靈,一下子清醒了:“你的意思是,劫皇嫂出去?咱們兩個行嗎?要不,要不找皇兄吧。”
“找他,我還沒找他算賬呢。”喬疏毓堅定的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就我們兩個,不管怎么樣都要試一試,見不到紫裳最后一面,她會恨自己一輩子的。”
下人拾到一張字條,交給公主,上寫四字‘冰,火,救,實’趙傲然有些迷糊了,交給喬疏毓。
咬咬唇,看看字條,喬疏毓深思,眉頭微皺,問:“冰,是說什么東西帶冰字嗎?”
趙傲然撓撓頭,掰著手指頭開始數(shù)道:“帶冰的東西簡直太多了,冷宮還叫寒冰宮呢。”
喬疏毓不禁心頭一驚,轉(zhuǎn)臉再看紙條,驚呼道:“寒冰宮,著火,救人,還不快去。”
上官單汐精心布置了著火現(xiàn)場,向晴和千愛倒在門口,臉上畫著炭灰,子時一刻,上官單汐點燃了床幔,火著了起來,她知道公主馬上會趕到,換了身太監(jiān)服,匆匆走向拱宸門。
“站住。”韓琦以佩刀攔住上官單汐去路,冷語道:“干什么的?”
上官單汐不卑躬,不屈膝,字正腔圓的說:“韓大哥,我有要事在身,必得出宮一趟,還請放行。”
上官單汐淡漠抬眸,韓琦驚訝,不禁笑笑,說道:“娘娘?既是娘娘出宮,奴才這就放行。”
上官單汐前走了兩步,突然站定,淡淡的說道:“寒冰宮著火了,拱宸門距離最近,你們?nèi)ゾ然鸢桑易吡恕!?/p>
“娘娘保重!”韓琦雙手抱拳,帶了所有人前去救火。
深夜,趙禎一步一挪的走回皇宮里,不知是林昭銘故意躲避還是怎樣,竟然出去瘋了一天還沒有回來。
行著,只見一波又一波的侍衛(wèi)太監(jiān)朝冷宮方向跑去,趙禎一時有些慌了手腳。
“出什么事了?慌慌張張的成什么樣子?”趙禎上前拉過一個小太監(jiān)便問道。
“皇上?!”小太監(jiān)一見他,不禁嚇了一跳,慌忙跪倒,說道:“回皇上的話,冷宮著火了!”
趙禎只覺得心被什么東西狠狠的一剜,頓感絕望涌上心頭,大口的喘著氣,掄開小太監(jiān),瘋了一般朝寒冰宮跑去。
寒冰宮夜半起火,合宮驚慌,趙禎趕到的時候,火還在燒著,眾人還一桶水一桶水的潑著,只有千愛向晴滿臉炭灰的趴在桌上昏睡,趙傲然和喬疏毓守在那。
“單汐!單汐還在里面,為什么沒有人救她?”看著滿眼的火光,趙禎不管不顧的往火場里沖去。
“皇兄!”趙傲然高喊著,與喬疏毓一同上前阻攔,喬疏毓道:“你不能進去,火太大了。”
“那單汐呢?她怎么辦?”趙禎嘶吼著,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一把將趙傲然與喬疏毓甩開,再次沖向火房。
“皇上!”韓琦臉被火熏得發(fā)黑,他竭力將趙禎拖離火海,說道:“皇上,皇后娘娘不在里面,她出宮了。”
聞言,趙傲然與喬疏毓慌忙上前,趙禎也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問道:“你說什么?”
韓琦撲通跪地,淡淡的說道:“皇后娘娘說有要事出宮去了,正從拱宸門走,是奴才放的行。”
趙禎輕閉雙眼,沉靜了片刻,猛然抬眸,微微一笑,拍拍韓琦的肩,輕語道:“干的好。”
待到人多起來,就連呂婧媛與晏雨寧,甚至是張傾顏都到場了。
趙傲然四下里打量都沒有看見熙黛宮的人,高聲問道:“為什么熙黛宮的人沒來?來人,把千愛向晴帶到慕華苑照顧。”
抬走二人,張傾顏忙走上前來,焦急的問道:“皇后呢?皇后在哪里?”
喬疏毓冷笑一聲,雙手合十直指上天,道:“蒼天庇佑,還沒燒死,出宮去了。”
趙禎輕閉雙眼,把臉轉(zhuǎn)向一側(cè),再不忍心看那燒的如此狼狽的寢宮,吩咐道:“皇后離宮一事,任何人不準(zhǔn)聲張,否則,殺無赦,寒冰宮被毀,千愛向晴就先回熙黛宮居住,所有人回各宮休息,喬疏毓傲然隨朕到慕華苑。”
慕華苑中,趙禎坐上主位,問道:“喬疏毓,你這么晚來,朕不得不懷疑你的動機。”
喬疏毓大眼睛一瞪,從容的喝茶說道:“都怪你,我要去看她,你偏不讓,不怕告訴你,我就是來劫宮的,只是還沒有動手,冷宮自己自己就燒起來了,如今她出了宮,我也就放心了。”
趙禎劍眉輕蹙,輕語道:“無緣無故為何要出宮啊?你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朕?”
趙傲然淡淡的說道:“是啊,就是紫裳啊,她快死了,我們想帶皇嫂出宮,誰知道她自己先了一步。”
喬疏毓將茶杯放于桌上,弱弱的問道:“皇上,你不是要治她放火燒宮之罪吧。”
趙禎輕舒一口氣,靠在軟榻上,輕聲說道:“朕倒巴不得她從冷宮里出來呢,前日我去請她都不肯離開,剛好,毀了冷宮,她也只能回熙黛宮住了。”
“沒想到啊,倒是我錯怪你了。”喬疏毓嘿嘿一笑,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喬疏毓說完跑著離開。
“皇兄,這是從冷宮帶過來的,你看看吧。”趙傲然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起桌邊的錦盒遞給趙禎。
一幅大字,上書:為愛停留,此生不換。
趙禎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笑意,一臉的決然,說道:“朕要親自出宮去找皇后。”
趙傲然眉頭一皺,頗為擔(dān)憂的說道:“能行嗎?她看過紫裳一定走了,不會等著我們?nèi)フ宜摹!?/p>
趙禎長舒一口氣,淡淡道:“天一亮,朕就召林昭銘回宮,你替朕去宣旨。”
“哎。”趙傲然已然覺得她皇兄想通了,樂呵呵的應(yīng)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