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宮燈點燃,本是靜謐之夜,卻人聲嘈雜。
福寧宮之中,燈光昏黃,趙禎將自己隔絕在嘈雜之外,一個人坐在房中,不準任何人驚擾。
手撫著那架被摔碎的君惜琴,映著光,小心翼翼的綁著琴弦,前次他盛怒之下摔斷了琴弦,也是后悔了許久,聽說馬尾巴中間的那幾根最細的毛,做琴弦是最好的,天知道他糟蹋了多少匹馬的尾巴才湊齊了這些,足夠綁成琴弦。
“皇上,司制房送了東西過來,奴才這就給您送進去成嗎?”裴安敲敲門,試探著詢問著。
趙禎綁好了最后一根琴弦,才淡淡的開口道:“進來吧。”
裴安低頭頷首,腳步匆匆,雙手托著司制房剛剛制好的五彩項鏈,踏進福寧宮正殿之內。
裴安將項鏈奉上,頷首說道:“皇上,這是您前日吩咐司制房制作的項鏈,剛剛才給送過來的,請您過目?!?/p>
趙禎緩緩抬眸,微微一笑,將手中的琴放下,接過錦盒,徑自走上了高階,攤開桌上的一張宣紙,宣紙上便是一條項鏈的花樣,這是他費心幾日畫的花樣,他細細對過,確定沒有一絲不同,才滿意的點點頭。
裴安微微輕笑,頷首輕語,說道:“咱們皇上為了皇后娘娘的心意可謂是煞費苦心了,您精心畫了花樣制了項鏈,又親手綁好了君惜琴,這一次皇后娘娘若是不回心轉意都難?!?/p>
“承你吉言了?!壁w禎笑笑,啪的將錦盒合上。
“皇上,時辰不早了,該去舞榭歌臺了?!迸岚矒嵘碚堉?。
趙禎走下高階,將手中的錦盒與君惜琴一起,收于一側的偏殿之中。
“皇上駕到,太后娘娘駕到,貴太妃娘娘駕到,三宮娘娘駕到,公主駕到,王爺駕到。”尖銳的傳唱聲刺破眾人耳膜。
幾人走上高臺,臺下一干人等統統跪地,大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各位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p>
階下,只有那白衣女子率一干人沒跪,顯得格外突兀,顯然,劉娥的表情瞬間變化,臺上臺下眾人,亦是驚訝。
周子怡碎步輕挪,靠近,輕聲問道:“宮主,我們為何不跪?”
上官單汐冷哼一聲,嘴角微微揚起,淡語道:“我當皇后那會兒都不跪,現在是逍遙宮宮主,更不能跪,非但不跪,我還要到那上面去?!?/p>
上官單汐緩緩抬眸,眼睛仿佛會說話一般,趙禎也順勢看向她,不由得笑笑,眼里的寵溺一閃而過。
趙禎轉臉尷尬的沖皇太后一笑,說道:“諸位平身吧。”
上官單汐上前一步,高傲的昂頭,狂傲的不可一世,冷聲說道:“皇上,我繁星怎么說也是您請來的客人,站在這里與一干大臣一行實有不妥吧,冒昧一請,不知繁星可否同立于高臺之上?”
聞言,劉娥倒有了幾分興趣,這個繁星宮主好大的脾氣,這樣大的脾氣,倒也沒什么不好。
呂夷簡走到上官單汐身邊,以身高的絕對優勢,俯視著上官單汐,指責道:“繁星宮主,你休要過分,這里是大宋皇宮,可不是你的玉山楓林山莊,見了我們的皇上太后無禮已是不該,萬不可得寸進尺吧。”
上官單汐瞪了他一眼,嘴角揚起一抹鄙夷的弧度,輕笑一聲,道:“哼,好個大官,不過,我只與你們皇帝對話?!?/p>
呂婧媛側向晏雨寧,低聲道:“這逍遙宮宮主好生囂張啊。”
劉娥竟是暗暗笑了,總是要有一個人,給呂夷簡這狂妄的老東西些臉色看的,不禁想到,繁星倒是有她年輕時的傲氣。
趙禎暗自輕笑,道了聲得寸進尺,面上卻不表現,微微一笑,道:“好,請繁星宮主上高臺?!?/p>
上官單汐看向呂夷簡,諷刺一笑,大步流星的走上臺,站于趙禎身側,兩人對視一眼,笑意微漾。
一人說道:“皇上,可否先讓我們一睹寶石風采?。俊?/p>
沒喝就已醉了的官員,竟敢大肆的說道:“皇上,還是先見見未來皇后尊容吧。”
上官單汐邪惡眼神頓時飄過,斜眼看著趙禎,滿滿威脅。
趙禎強扯出一抹淡笑,轉臉向臺下,笑笑說道:“寶貝要看,皇后也是要立的,不過素聞逍遙樓的歌舞一絕,我們先睹為快,再獻寶如何?”
“好!”上官單汐這才收斂了眼眸,淡淡的眼光掃過臺下眾人,冷冷開口,道:“那我逍遙樓便先拋磚引玉了?!?/p>
不等臺下任何人異議,逍遙歌舞便已上場,琴音一挑,清脆的琴曲奏響,姑娘們身著白衣,上繡著墨色的荷花,在燈光下翩翩起舞。
呂夷簡靠近林敬承,耳語幾句,林敬承悄悄離開,而林昭銘將一切看在眼里,淡淡的對晏寒楓道:“準備迎戰?!?/p>
林昭銘給了上官單汐一個手勢,上官單汐頓時一級戒備。
臺下燈滅,人聲鼎沸,亂作一團,黑衣刺客飛身而來。
“晏寒楓護駕,韓琦?!贝蠛鹨宦?,上官單汐素手扯下臉上輕紗,順勢雙手展開,將趙禎護于身后,她故意要上高臺,便是要離趙禎更近一些,這樣才方便保護。
向晴抽劍而來,與晏寒楓飛身上臺,加上趙玦,忙帶著皇太后,貴太妃和三宮娘娘殺出重圍,往后院退去,韓琦此時帶人趕到,四大護法抽出腰間短劍,峨嵋人也拿出匕首,護著臺下的客人,趙傲然和林昭銘亦動手,場面瞬間一片混戰。
“御林軍?”呂夷簡眉頭緊皺,驚道:“怎么會這樣?”
“相爺,我們先走?!绷志闯忻咚?。
混戰中,一刺客拔劍飛身,刺向傲然。
“傲然小心!”上官單汐忙甩出纏在腰間的鞭子,由于不太熟練,只抽到刀尖,林昭銘一個飛身抱走傲然,殺了刺客。
林昭銘眉頭皺緊,指責道:“公主,小心點,別讓大家分心?!?/p>
趙傲然臉一繃,抽出靴中匕首,狠著心,接著殺敵去了,兇狠之勢,無人能擋。
殺不了皇上殺了逍遙宮宮主,也是大功一件,于是兩人一前一后飛向上官單汐,上官單汐腹背受敵,自然是抵不過,剛解決了前面,后面一人手持短刀沖過來。
趙傲然回眸,慌忙大叫道:“皇嫂小心啊!”
聞聲,趙禎慌忙回頭,想也沒想,一個箭步,抱住上官單汐,‘噗’一聲,短刀直直從背后插進趙禎身體。
“邵益!”上官單汐撕心裂肺的吼道,眼淚瞬間傾瀉而出,口唇一張一合卻說不出話來,慌忙將他抱在懷中。
千愛心狠狠的一緊,忙沖上高臺,程風一把劍飛來,正中刺客心臟。
上官單汐手離開趙禎的被刺之處,帶血的手緊緊握住趙禎的手,將他緊擁在懷中,滿臉的淚痕,帶著哭腔還不忘指責,輕道:“你是傻瓜嗎?為什么來救我。”
“君惜?!壁w禎滿臉冷汗,嘴唇蒼白,艱難的微笑,吐出兩個字,而后暈倒。
千愛晃晃趙禎,說道:“皇上,不要睡?!?/p>
一瞬間,上官單汐感覺世界都崩塌了,躺在自己身上,不住淌血的不是別人,是趙禎,那個始終牽動著她心的男人,一瞬間,恐懼之感涌上心頭,她怕,怕他就這么離開她。
上官單汐猛地抬頭,滿眼的紅血絲,大吼一聲:“四大護法,護送我們回熙黛宮,救皇上?!?/p>
程風與沐鷹連忙上前,一人背起傷重暈厥的趙禎,一人托起癱軟在地的上官單汐,幾人匆匆而去,冥雪寄月亦飛身離開。
趙傲然將短刀橫于臉前,惡狠狠的怒吼著:“傷我皇兄,你們統統要死,通通殺無赦?!?/p>
“留個活口!”當周子怡的短刀捅向最后一人時,韓琦慌忙喊道,周子怡瞬間收手,但此人已倒地,摸了摸脈搏。
周子怡搖搖頭,淡淡的說道:“死了,咬舌自盡?!?/p>
林昭銘眼中一絲冷意閃過,冷語道:“果然是死士,回熙黛宮,韓琦,你帶著御林軍把這里清理了?!?/p>
幾人匆匆忙忙趕回熙黛宮。
“冥雪寄月,不管用什么方法,給我救活皇上?!鄙瞎賳蜗呐痦憦剡@個熙黛宮上空。
熙黛宮里瞬間亂作一團,端水,送布,拿針的下人一批又一批,來來回回匆匆忙忙的都是熙黛宮的人。
拔刀之時是最平靜的,上官單汐就跪在床邊,緊緊握著趙禎的手,一刻不肯放松,冥雪倏地將刀拔出,瞬間,鮮血噴涌而出,上官單汐不禁心頭一驚,慌忙站起身來,撲到床上,完全說不出話來。
冥雪將刀放于一側,高聲說道:“趕快,止血散,熱水,快一點不要耽誤。”
一瞬間又忙起來了,端水,送布,拿針,慌作一團,冥雪將東西拿在手中,道:“汐兒快離開?!?/p>
“千愛快,快將你家小姐帶下去?!奔脑禄琶ι锨皩⑸瞎賳蜗堕_,喊了千愛等人。
千愛與沅冉上前,強行拉走上官單汐,將她推出門外,此時她已呆呆的如行尸走肉一般。
此時趙禎還在搶救的關鍵時期,上官單汐在旁邊,不論是冥雪寄月還是別人,都多少有些拘束,只得將她推出門外,這些人才能心無旁騖的做事。
慌亂之中的眾人,也顧不得上官單汐,因為他們都自是知道的,這樣的境遇下,只要趙禎活了,她上官單汐便活了。
趙傲然等人匆忙趕回來,抓住上官單汐的手臂,道:“皇嫂,我皇兄怎么樣了?”
上官單汐目光呆滯的始終盯著前方,只搖搖頭,滿臉的淚痕,終是不語。
“搖頭什么意思?我自己看。”趙傲然說著,跑進內殿。
林昭銘拍拍上官單汐的肩,說道:“宮里的下人夠用嗎?我再調些人來?!?/p>
上官單汐忙拉住他,淡漠轉臉,輕聲說道:“不用,我信不過別人,只能用熙黛宮的人?!?/p>
晏寒楓與向晴飛身回來,向晴道:“主子,太后她們已知皇上遇刺一事,正趕過來?!?/p>
上官單汐眼神有些閃爍,冷冷的吩咐道:“周子怡,帶著你的手下,將來人全部擋在十米以外,沒有我的批準,任何人不得靠近熙黛宮一步?!?/p>
周子怡領命,帶人前去攔截,上官單汐坐在階前,只是呆呆的坐著,什么也不說,也沒有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