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荏苒五年。
又是一個晴朗夏日,山坡上綠油油的一片,漫山遍野開著野花,蜻蜓蝴蝶自由的飛翔,一個素雅別致的小院,院子里種的不是花草,而是一些常見的藥材,如此看來,這個院子的主人應該是個大夫。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
院中傳出朗朗書聲,聲音甜美稚嫩,是個女孩,這女孩也就五歲,長長的睫毛下,那雙大眼睛閃閃的,緊盯著書本,認真的讀,她面前的師父也就二十幾歲,劍眉星目,豈不就是出門游歷的趙玦,他樂呵呵的看著女孩,眼里滿是疼愛。
深深吸氣,飯香四溢,趙玦放下書,女孩也放下書,兩人對視一眼,笑了。
一個溫柔而熟悉的女聲響起,高聲說道:“思思,去叫連嬸嬸和小鶴哥哥,我們要開飯了?!?/p>
說道吳鶴,思兒起身應了一聲,就往外跑,趙玦不禁輕笑著喊道:“哎呦小祖宗,你小心一點。”
上官單汐走出來,看到這叔侄兩個,無奈的搖搖頭。
上官單汐記得,兩年前趙玦遠行回到皇城,路過這里,知道了她的遭遇后就不肯離開了,說只要皇嫂不肯原諒皇兄回到皇宮,他就不離開,上官單汐也不勉強,有這么個文武全才教教她女兒也不錯。
于是上官單汐讓喬疏毓為趙玦在附近制備一間房,兩人約定,趙玦為她保守秘密,就這樣生活了兩年。
然而上官單汐口中的連嬸嬸和小鶴哥哥,剛剛好,正是吳文修的妻兒,連花和吳鶴,或許是緣分,五年前,不得已,上官單汐現身找喬疏毓幫忙,喬疏毓找的房子就在他們家的隔壁,一住就是五年。
至于這個孩子,還真就是那個福大命大的小福星,當年她娘那么折騰,她還是頑強的活了下來,也因此,上官單汐將這個孩子寵到極致,甚至允許她胡作非為,反正有什么事,她娘擔著呢,唯一的不公,就是沒有告訴她,她姓趙,名苒思。
皇宮宮門口,挎著長刀的侍衛攔下了一個人,此人皮膚黝黑,身穿一襲與膚色相對的白衣,梳著平整的發髻,沒錯,此人就是守墓歸來,入仕官途的包拯。
宮門的守衛被包拯纏的實在是難以招架,便差人到福寧宮找了總管裴安,怕吵著皇上,未及通報便匆匆跟著守衛而來。
裴安匆匆行至宮門前,看見包拯,便將手中拂塵往手臂上一搭,高聲說道:“來人是誰呀?怎么趕都趕不走。”
包拯微微一笑,走上前,頷首說道:“公公有禮了,在下包拯,是皇上讓我過來找他的,麻煩公公行個方便?!?/p>
裴安眉頭微皺,上下打量了包拯一番,淡淡的說道:“包拯?包拯是誰???沒聽皇上提起來過。”
包拯眉頭輕挑,站直了身子,微微一笑,輕語道:“公公,我就是包拯啊?!?/p>
裴安無奈的搖搖頭,干咳了兩聲,說道:“我知道包拯是你,你就是包拯,我是問你包拯是誰?怎么我們家皇上偏偏要你包拯來皇宮覲見啊,你倒是給我說的明白一點啊?!?/p>
包拯只覺得腦中皆是漿糊,無奈的撓撓頭頭,淡淡的一笑,說道:“公公啊,您都把我給繞懵了,我叫包拯,是金口要我此時入宮來相見的,勞煩公公您幫忙傳個話?!?/p>
“包拯!”趙禎遠遠的走來,語氣中滿滿的都是驚喜,他走到裴安身邊,遞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說道:“你呀,阻了朕與老友相見了,還不回去反省?!?/p>
“是?!迸岚餐峦律囝^,可謂是落荒而逃。
趙禎豪氣的搭上包拯的肩,笑笑說道:“我說老哥哥,朕總算是把你給盼來了,快快快,我們邊走邊說,朕今日要好好宴請你一番吶。”
包拯向旁邊走了兩步,側過臉看看趙禎,笑笑說道:“自從皇后大喪已經五年了,皇上身邊可又得佳人陪伴?。俊?/p>
“陪伴?”趙禎無奈的搖搖頭,淡淡的說道:“五年來這后宮如冰窖一般死寂,陪與不陪又如何,最想陪在身邊的人已經失蹤五年了,剛好你回來,幫幫朕?!?/p>
包拯輕笑,只說道:“找人我不在行,倒是可以贈你兩句話,屬于你的,終究會回到你身邊,因為那是宿命,沒有人能逃得過宿命?!?/p>
趙禎不禁苦笑了兩聲,轉臉看向樓宇,話鋒一轉,淡淡的問道:“怎么?此番回宮,有沒有想過要個什么官當當?”
包拯抱拳頷首,微微一笑,說道:“既然回來了,自然是要聽皇上的安排了,總之,不要太大,一個芝麻官就好?!?/p>
趙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似是很認真的在思考包拯的話,只見他輕笑一聲,說道:“好,既是要小一點的,朕身邊一直缺了一個龍圖閣大學士,你就任此職好了。”
包拯差一點就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只說道:“皇上?你是要嚇死微臣吧,龍圖閣大學士這官職還小,那什么才是大的官職啊,再小一點,再小一點?!?/p>
趙禎眉頭輕皺,道:“那就,正三品詹事府詹事?!?/p>
包拯輕眨眨雙眼,弱弱的說道:“嘿嘿皇上,這個也還是高了點,能不能再小一點點,再小一點點?!?/p>
“正六品大理寺丞總行了吧。”趙禎惡狠狠的盯著欲再討價的包拯,冷冷說道:“這可是個六品的官,包拯你要是再敢跟朕討價還價,你試試。”
趙禎饒是玩笑一般的看著包拯,包拯妥協的笑笑,兩人說說笑笑的走進皇宮內苑。
過了五年的舒坦日子,南清宮的大門再次被人敲響。
趙元儼與狄娘正在賞析一幅畫,不時輕笑出聲,抬眼,卻不禁一怔,眼前來人,竟是,呂夷簡,狄娘拂身,識相退出。
但見呂夷簡,似乎,經過五年的閉關,蒼老了許多,卻也超然了許多,一襲墨色長袍,鬢發斑白,眼神有些渾濁,面上帶著微許笑意,一步一步,穩穩當當的走上前來。
然,趙元儼轉臉,看向他的身側,一個小姑娘,身穿一襲青綠色長裙,清秀的臉上一副大家閨秀的大方典雅,挽著呂夷簡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攙扶著,想必,就是真正的呂婧媛了。
呂夷簡低頭垂首,輕笑道:“王爺,老臣回來了?!?/p>
“回來的,總是好的。”趙元儼拍拍呂夷簡有些微微顫抖的肩,竟是哈哈一笑,請道:“來來來,咱們哥倆,可是許久沒有如此這般,來,我們下棋?!?/p>
兩人落座石桌邊,擺開架勢開始下棋,呂婧媛靜立一旁。
趙元儼伸手一步棋,抬眸笑笑:“呂相,這五年,你可是蒼老了許多呀?!?/p>
“是?。〔贿^萬幸,還有個孝順女兒肯陪著我?!眳我暮喺f著仰臉一笑,輕拍拍呂婧媛的手,呂婧媛抿嘴一笑。
又落一子,呂夷簡輕嘆一口氣,淡淡道:“更有幸,承蒙皇上不棄,如今還朝,我必誓死效忠,好好輔佐皇上?!?/p>
“誒!”趙元儼身子向后一靠,慵懶的笑笑,道:“如今這朝堂,可都用不到我們這群老家伙了,那上官奕林昭銘,個個不可小覷,咱么這群老家伙是時候享享清靜了?!?/p>
這話呂夷簡贊同,笑笑點點頭,這話不假。
趙元儼思襯,轉臉:“小婧媛,你回家了,那敏敏呢?”
呂婧媛不禁微微一笑:“她呀,最近倒是常去逍遙樓。”
熱鬧的皇城大街,依舊繁華不減當年,連花帶著吳鶴和趙苒思來出攤,五年來,上官府大門敞開,逍遙樓重新開張,生意確是越來越好了,人來人往。
一襲素衣,青絲綰成簡單的發髻,淡淡的妝容,寧雨抱著個小姑娘,坐在逍遙樓右區內,微微笑著,滿意的看著顧客進進出出,若是上官單汐還在,一定也會像她這般財迷。
“老板,結賬!”一桌客人起身,高聲喊道。
卻無人應,此時的逍遙樓當真是有些忙不開了,寧雨四下里看看,沖著角落里那個整理布匹的清瘦身影,喊道:“敏敏那邊先放一下,你來結賬,快。”
林敏敏驚訝抬頭,一襲淡粉色的長裙,一臉的不情愿,放下正在收拾的布匹,走過來結了賬,轉臉,抬步上前。
啪的將錢摔在桌上,寧雨不禁身子一顫,孩子抬眼看她。
林敏敏居高臨下的看著寧雨,用手指指寧雨,說道:“晏雨寧,現在就連你也敢對我頤指氣使了是嗎?”
寧雨有些驚訝的看著她,繼而扯嘴一笑,騰出一只手握住林敏敏,輕語道:“那,能者多勞嘛,要不這樣,敏敏你幫我照看念汐,我去結賬好吧?!?/p>
林敏敏撇撇嘴,偏頭看向寧雨懷里,那小家伙吧唧吧唧的吃著手,口水到處流,可愛倒是可愛啦,就是有點臟,林敏敏自認還沒有那個做母親的覺悟,相較之下,她還是結賬的好。
“我看,我還是去結賬吧。”林敏敏說著,轉頭離開。
寧雨望向青衣,兩人相視一笑,但看林敏敏,五年來依舊是暴脾氣不減,然而,卻已經收斂了不少,起碼,是個好人。
趙苒思這丫頭,從出生那一刻起,便住在南山的家里,念書識字,一向都有趙玦在教,上官單汐也從來都把她保護的很好,從來都不允許她上街,當年的上官單汐太過招搖,也許她的死并不是人人盡信的,當真害怕這個寶貝女兒出事。
第一次出門,趙苒思對什么都好奇,到處走走看看,不一會兒就走丟了,看看四周的環境,眉頭緊皺,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她始終沒有哭,因為她娘在她這個年紀,就沒哭過。
看著逍遙樓人來人往,趙苒思羨慕的看著,餓了,咽了口口水,轉臉不再看,角落里一個大概三歲的女孩在哭。
五歲的趙苒思像個大人一樣走過去,坐在小丫頭身邊,嫩聲細語的說道:“小妹妹,你娘呢?她是不是不要你了?”
小女孩也不說話,就一直哭,趙苒思突然想起了吳鶴送她的玉佩,就拿出來,笑瞇瞇的說道:“小妹妹,別哭了,姐姐把這個借你玩好不好,哥哥送的,一般人我還不借呢,給?!?/p>
小女孩拿著玉佩,笑了,趙苒思就坐這兒陪著她。
“念汐呢,念汐不見了,小五小六小七,快去找,快。”
寧雨焦急的聲音一時之間在整個逍遙樓中傳開,發誓,整個逍遙樓的人,都沒有聽到過她那么歇斯底里,撕心裂肺般的怒吼,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寶貝女兒不見了。
就在剛剛,一瞬間,僅僅只是一瞬間而已,四樓有事要寧雨過去看一下,她才頗不放心的將孩子交給青衣照看,卻不想青衣真的那么不靠譜,竟然將她的寶貝給丟了,強忍住要將青衣掐死的沖動,高聲怒吼。
“大小姐不見了,大家快去找!”
于是整個逍遙樓有充斥這這種喊聲,和乒乒乓乓絆倒東西的聲音,對于這種事,逍遙樓的客人早已見怪不怪,這念汐可是整個逍遙樓的寶貝,而且丟孩子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恐怕整個長平大街的人都知道,小念汐是這兒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