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柱香的時間過去了,我依舊不動聲色地喝著茶,茂喜在一旁急得抓耳撓腮卻也不敢言,又一盞茶的工夫后,我才慢慢道:“行了。”
他們一窩蜂涌了過去,片刻后只聽茂喜驚喜的聲音:“太好了,沒死。”
我緊懸著的心也總算略微放松,茂喜將白貓抱到了我面前,只見它明顯不像之前那么歡脫,靜靜地趴在那里懶怠動,方才室中是全部封閉起來的,它待了數個時辰就如此,可以想見那藥量和毒性雖不是一次致死但也是不淺,長此以往必有性命之憂。
“可憐見兒的,帶出去喂點水,透透風。”
茂喜答應著將白貓抱出去了,我想了許久,向半夏道:“去把陸太醫請來。”
陸風臨不一會便到了,提著個藥箱,恭敬道:“微臣見過夫人,不知夫人哪里不舒服?”
我使了個眼色,半夏初花等都退了下去,陸風臨見狀臉色便有些不自然起來,我只作不知,走到他面前微微一笑:“陸大人,我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
他聞言臉上更是不安,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夫人有什么疑問盡管問便是,微臣一定……”
我笑著截斷他的話:“其實我這個人,最討厭舊事重提,人活著哪個不是往前看?誰不懂得把目光放長遠些?大人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他頷首道:“夫人所言極是。”
“上回在寶善宮,多虧大人到的及時,否則現在哪能好好的在這里與大人說話,我還沒有好好謝大人呢。”
“那是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微臣只不過秉公處理罷了。”
“好,既然這樣,那就請大人再秉公處理一次吧。”我說著將那包白色粉末遞了過去,“這是昨夜有人私闖樂云宮,灑在我窗前紫茉莉花上的。”
陸風臨小心接過打開,也是先挑了些嗅入鼻中,然后道:“此物無味,夫人先令人取杯水來。”
我自己走過去倒了杯端來,他將那包粉末融了進去,然后往藥盒里取了枚銀針,我嘴上不說,但心里卻覺得此毒甚怪,用銀針也未必試得出來。
果不其然,那銀針驗了好一會兒拿出來依舊閃亮亮的,絲毫未變色,我的臉色卻忍不住變了,怒道:“真是可惡,歹毒之人偏還細心,我若是稍微差一點兒的,命怎么丟的都不知道!”
“微臣想請問夫人,關于昨夜之事是何人之手,夫人心中可有數?”陸風臨說著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我倒怔了怔,這一刻他的眼眸極清亮,炯炯有神,再沒有以往的掩飾與不安。
而我幾乎也是頃刻之間做出了決定:“既然大人如此坦誠,那我也有一事想請教,我初到樂云宮時后院中有靜修媛遺留下來的幾盆盆栽,其中一品紅竟能灼傷皮膚,請問大人這是何原因?”
陸風臨看著我,已不再用謙稱,直接道:“我幼時跟隨師父在九沂山學醫,親眼見過那里的侍童為了驅趕蛇蟲在房前屋后擺滿了盆栽的鮮花,第二日果然蛇蟲不再來犯,我當時很好奇,便追問原因,后來還是師父告訴我,那些花是經過“特殊培育”養出來的,首先在開始播下花種時,便在其土壤里加一味專門對付蟲蛇的毒藥,久而久之,待鮮花長成盛開后,其香氣里便浸了毒氣,經風吹散,遠遠地便使蛇蟲不敢來犯,如此比直接投藥有效的多。”
我想了良久,終于還是問了出來:“靜修媛也是歿于這個方法?”
陸風臨略有不安地看了我一眼:“是。”
“果然如此。”我恨的捏緊了拳頭,“她臨終時我無意中搭到了她的脈搏,當時我就知道她的死亡并非病癥而是人為,若非如此,我又怎么會留在宮中。”
“夫人膽識過人,只是這宮中險惡遠比你想象中的深啊。”陸風臨半是惋惜半是嘆惜,“靜修媛自患病以來一直都是由李太醫診治,只有一次因他不在才由我出診,可惜已經太晚了,我當時驚心之余又覺奇怪,靜修媛的脈相雖是風寒之癥,但其中夾雜了一絲絲微毒之狀,若不細心是察覺不出的,而師父亦曾教導過我,毒由口入和毒由鼻入的脈相是不同的,因此我懷疑擺在房中的一品紅有問題,遂趁人不防取了點泥土摘了片葉子回去細細檢視,結果正如所預料的一樣,而靜修媛彼時正患風寒,吸入這種毒恰是致命之因。”
我忍了心頭的感傷,慢慢道:“這是舊事,你我心知肚明點到即止,眼下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此毒的來歷。”
陸風臨搖搖頭:“這個我也不知,得拿回去細細研究,再查閱資料,方有定奪,只是此毒無色無味,我怕夫人防不勝防啊。”
“這一點先不擔心,既然想到了以紫茉莉花來掩人耳目,就暫且還不會使其他的方法,再說了雖無色無味,但作用在身體總有會有異樣,大不了我天天晚上診會脈再入睡。”
陸風臨仍是戚戚:“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啊。”
“我知道,所以你要盡快查出此毒來歷,而我,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
“夫人之意是……”
我冷笑一聲:“敢夜闖當今皇帝寵妃的寢宮,我倒真的很想見識是何許人物!”
入夜。
對于樂云宮的眾人來說這又是一個難眠之夜,我了無睡意地躺在床上,心里說不清是緊張多些還是期待多些,總之一顆心懸的高高的,為了保證我的安全半夏初花在床邊打了個地鋪,此刻也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子時已過去半個時辰了,外面依舊毫無動靜,我的心里愈發不安,莫非今夜是不會來了不成?正這么想時忽聽一聲輕微的響動,緊接著一個黑影落到了窗前,雖然做了萬全的準備但仍免不了心中害怕,手指不自禁的握緊了被子。
初花已悄無聲息地溜了出去,半夏想是知道我害怕,忙坐到床邊扶著我,我目不轉睛地看著窗前,只見那人尚未來得及做出舉動已被一張大網從天而降兜住,與此同時只聽連隱的聲音在外響起:“稟告夫人,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