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她的話說完,蘊月也幾乎倒在丹玫身上,我趕緊過去扶著,向何女使道:“既知道失職,為何不早說?”
何女使此刻只有哭的份兒了:“下官一時大意,誤將彤史弄錯,但絕沒有害小皇子之心啊,求娘娘饒命。”
蘊月向賢妃道:“娘娘一向果斷,但今日是嬪妾的孩兒落地之日,嬪妾不希望有人命發生。”
賢妃點頭道:“昭儀只管歇著去吧,本宮自會好好處理。”
“如此就有勞娘娘了。”蘊月說完走到寧漠身邊,“陛下也請回吧,臣妾想靜靜的躺著。”
寧漠抱著孩子,只是戀戀不舍,但又不忍看她這樣憔悴,于是道:“那你歇息吧,朕明日便下旨晉封你為宸妃。”
蘊月笑的綿軟而又無力:“臣妾先謝恩了。”
眾人便相繼離開,殿中一下清靜許多,蘊月走到我面前,眼中似含了淚:“姐姐為我懸了這半日的心,此刻隨我進去歇歇吧。”
我知道她是有體己話要對我說,心中也酸澀,只點頭道:“你好了便好。”
一時進入寢殿,蘊月平靜地吩咐:“本宮要歇息一會,你們都出去吧。”
隨著丹玫等人轉身走出去,她一頭伏在我肩上,身體顫得似蕭蕭秋風中的一片落葉:“姐姐,你不知道,我剛才怕死了,我真的怕死了。”
我輕拍著她的背:“好了那已經過去了,現在你不是好好的么,孩子也好好的,清者自清,我們不怕。”
“可是我怕。”蘊月死死攥著我的衣袖,“我怕的快死了。”
真是個傻丫頭,我笑了笑剛要出聲安慰,腦中驀然閃過一個念頭,伴隨著這個念頭,下一刻殷離修的臉龐明明滅滅地出現在腦海中,我的手不自覺地停止了動作,心里不曉得是清楚還是疑惑,是驚懼還是恐慌,只是嘴唇張著說不出話來。
察覺到我的異樣,蘊月苦笑著道:“姐姐不用猜了,我告訴你,是離修。”
猜到了,但親耳聽到她說了,腦中還是“轟”地一下,片刻后艱難地道:“蘊月……”
卻也僅說了這兩個字,她“哇”一聲哭了出來:“姐姐,我剛才是一個人唱了一出空城計啊,那水一驗,此時此刻的我命已休矣。”
我只是悲哀:“你怎能糊涂至此。”
“糊涂么?”她再度苦笑,“或許吧,可至少我知道我是糊涂的,若不然,在這寂寂深宮中,我真不知該當如何了。”
她說完拿手絹替我拭去額上的汗:“姐姐你別害怕,現在已經安全了,再不會有人懷疑我。”
經她這么一說我才發覺出后背已被冷汗****了,手心也一片黏膩,不由自主道:“剛才真的太險,你也不提前告知我一下,萬一……”
她苦澀一笑:“沒有這個萬一,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不能把姐姐拉下水,更何況我也不知會早產。”
我頓了良久,緩緩道:“他不知道吧?”
蘊月搖搖頭:“除卻你我,尚有天地可證。”
我到此時才算吁了一口氣,罷了罷了,事已至此,與其糾結過去不如謀慮未來,于是道:“為了孩子你以后可不能再糊涂了,至少也得先跟我說一下,你知不知道剛才賢妃是鐵了心要驗的。”
蘊月點點頭:“我何嘗不知,所以沒辦法才用了這個法子,而且我猜即便賢妃不說,姐姐也會堅持要驗的。”
我嘆了一口氣:“所以我才后怕的緊啊,唱空城計,也虧得你膽大,只怕是我都未必敢呢。”
蘊月握著我的手:“對不起姐姐,讓你受驚了。”
“我這一點驚可算得什么呢,倒是你,真是難為你了。”
正想互體恤,忽聽外面一個奇怪的聲音:“禾兒,你怎么還在這里?不是讓你端茶進去的嗎?”
蘊月臉色一變,我忙未意她別出聲,然后起身走到外面,只見丹玫正在訓斥一個滿臉稚氣的小宮女,遂問道:“怎么了?”
丹玫忙回道:“奴婢剛才讓她端茶進來,誰知這一會子了還在這兒。”
我笑笑:“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讓她現在端進來吧。”
那叫“禾兒”的宮女忙跟在我的后頭進了來,把茶盤放在了桌上就要出去,我叫道:“等一下。”
她臉色一驚,喏喏地回過身來:“夫人還有什么吩咐?”
我滿臉和氣地笑道:“本宮正好渴了,你倒一杯茶過來吧。”
她規規矩矩倒了一杯端到我面前,我接過抿了一口,笑問道:“你今年多大了,本宮常來昭儀這里的,怎么對你倒面生?”
她低頭回道:“奴婢今年十三了,前不久才進的宮,然后被分派到了昭儀這里。”
我回身向蘊月笑道:“前人詩上說的“娉娉裊裊十三余,豆蔻梢頭二月初”可就指她們這般大的女孩子了。”
蘊月不知我要作何,只點頭笑道:“是啊,我們與她們比起來可不是老了么?”
我微微一笑:“好年紀,只是可惜了。”
禾兒一驚之下抬頭看了我一眼,對上我的目光后忙又低下,我斂了笑容慢慢道:“伸出手來。”
她怔了下,隨即怯怯地將手伸出來,我將杯中的茶倒在她手上,她驚恐地看著我不敢說話,我冷冷道:“可知本宮這么做是為何?”
她嚇的忙跪下:“恕奴婢愚昧,不知夫人何意。”
我冷笑道:“你確實夠愚昧的,那讓本宮來告訴你,宮中泡的茶規矩是七分熱,而你剛才端來的這杯卻只有三分熱,如此說來你至少在外面站了有一盞茶的工夫,說,都聽到了什么?”
“奴婢冤枉啊。”她哭道,“奴婢只是泡過茶端來的時候想起有件東西沒拿,等拿了回來想再重新泡一壺的結果就被娘娘叫進來了。”
我居高臨下睨著她:“拿什么東西要一盞茶的時間?”
她囁嚅半晌:“奴婢……奴婢是泡茶時不小心弄濕了衣裳,所以是去拿衣裳換的。”
連蘊月都忍不住皺眉:“一時拿東西一時換衣裳,你到底做什么去了?”
我慢慢從頭上拔下一支金簪放在手里,慢悠悠道:“去把換下的衣裳拿過來。”
這下她徹底白了臉,竟不再理會我,只對著蘊月不停叩首:“昭儀饒命啊,奴婢真的沒有偷聽昭儀與夫人說話。”
“少聽她扯謊!”丹玫自外面一把掀了簾子走進來,“剛才我要送來的,她偏趕著接了來,如今倒說三道四的扯謊。”
禾兒只哭著磕頭,丹玫又道:“早起尹淑妃帶人來找風箏的時候,我們都沒瞧見,也偏生是她眼尖瞧見了,這中間不定有什么鬼呢。”
我走到禾兒面前,用簪子挑起她的下巴:“多么可人的一張小臉,本宮還真是下不去手。”
她驚恐地望著鋒利的簪尖:“夫人要干什么?”
我微微笑道:“你只要從實招來本宮什么也沒干,若是一味裝聾作啞,那本宮可保不準要干點什么了。”
她哭道:“奴婢真的是無心的啊。”
我臉色一沉,剛要說話初花從外面進來笑道:“夫人不慣審問人,這種事情交給奴婢來做吧。”
我把金簪遞給她:“你好好的審,務必要有結果。”
初花接過去乖巧地笑道:“禾兒姑娘,我們外邊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