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堯要見我,且還是用這樣的方式,第一個想法自然是會不會是假的,是有人故意借他的名害我,然而此刻冷靜下來我心中倒是有另一種疑惑,為什么就不能是真的?他的字我是見過的,這封信明確是他的字跡無疑,莫非他是真有什么急事要見我?
這個念頭一旦生出來便揮之不去,縱使其他思緒不明,但這一點卻清晰的很,仿佛是有了某種可去見他的理由,又深知可能危機四伏,這樣一來心思未免輾轉(zhuǎn),茫然間忽見初花伸到面前的銀筷子,抬頭看去,她一臉古怪地盯著我:“想什么呢?叫你也不理,眼神都飄忽了。”
我裝作不經(jīng)意地道:“不好好吃飯,盡顧著看我做什么。”
初花咬著筷子:“沒有啊,只是奇怪你那時不是說想吃玉米羹嗎?可為何現(xiàn)在卻難以下咽的樣子?”
我低頭一瞧,這才發(fā)現(xiàn)面前的一碗玉米羹不但絲毫未動,而且被筷子戳的七零八落慘不忍睹,形成玉米糊狀,這下是真的難以下咽了,對此我笑的云淡風輕:“司膳司最近是添新人了嗎?這味道著實陌生。”
初花看了我一眼,低頭繼續(xù)扒飯,我往四周看了看道:“靜玟呢?”
初花頭也未抬:“說是傷風了,在屋里躺著呢。”
我也未多問,放了筷子道:“你等會也早點歇著吧。”
初花含糊應了一聲,將碗筷撤了下去,我心里有事,坐立都難安,好容易捱到了戍時二刻,望著窗外黑呦呦的天色,幾次抬腳走到門口又返身回來,這樣糾結(jié)許久后終于下定決心,隨便束了件斗篷,將風帽兜上,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樂云宮。
或許是渴望見到他的心情大于對可能發(fā)生危險的恐懼,一路走來我的心情竟不似初始那樣忐忑。
直到望見那個短亭時我才頓了下,腦海中想起那個上元夜蘊月與殷離修在此中的對話,似乎就是從那時開始他們之間就再無交集。
我有一瞬間的猶疑,但下一刻還是鼓足了勇氣。
然而緊隨而來的是深深的失望,短亭內(nèi)一片陰冷的氣息,空無人影,我向前走了幾步,卻不防腳下絆到了個東西,低頭一瞧,不覺嚇的差點失聲驚叫,借著依稀照進來的宮燈可看見那地上躺著的分明是個人。
我心里咚咚直跳,忽覺鼻息間嗅到了一絲淡淡的異味,雙手幾乎下意識地握緊,背上微微沁出了一層薄汗,那是血腥氣,我不會聞錯,眼前這個人絕對不可能是顧君堯,那么除此以外什么原因不言自明。
凌亂的腳步聲從外面涌進來,我僵直著身體,皇后柔柔的聲音自背后貫入耳內(nèi):“瑤依夫人不是身體不適嗎?如此怎會在這個時候只身出現(xiàn)在這里?所為何事啊?”
我尚未回答,只聽旁邊一個宮女捂著嘴“哎呀”了一聲:“那不是靜玟嗎?”
皇后走到我面前,端著肅然的笑意:“靜玟可是本宮派去服侍夫人的,夫人若是有什么不滿大可以提出來,為何要背后下毒手呢?”
我低著頭:“嬪妾并沒有害靜玟,請皇后娘娘明察。”
她不屑一笑,隨手拿過旁邊內(nèi)侍手里的風燈往地上一照:“你可看清楚了,七竅流血而亡,靜玟是你宮里的人,除卻你還能有誰?”
我心里一沉,抬頭看著她:“娘娘認定嬪妾是兇手嗎?如果是,那嬪妾無話可說。”
她顯然早料到我會這么說,面上閃過一絲得意的笑容:“本宮以為禮佛之人一心向善,沒想到居然有如此惡毒之人。”
我迎著她的目光:“舉頭三尺有神明,天理昭彰,若果真如娘娘所說,那嬪妾相信惡毒之人一定會得到應有的報應。”
“是嗎?”她呵呵一笑,“本宮也相信。”
我心念一轉(zhuǎn),沉聲道:“今日之事倒是有勞娘娘費心了,不過嬪妾另有幾句話想單獨對娘娘說,不知娘娘可否愿意一聽?”
她微微一頓,隨即吩咐:“來人啊,把這里收拾干凈了,然后你們統(tǒng)統(tǒng)退下。”
周圍一時安靜,鼻息間又流動著淡淡的丁香芬芳,我忽然問:“你很喜歡丁香花?”
她冷冷道“你就是為了說這個?”
我輕輕一笑:“自然不是,只是奇怪母儀天下的皇后,難道心中也有愁思難以排解嗎?”
她哼了一聲:“人有悲歡離合,本宮也是人,即便有又有何奇怪?”
“不知娘娘的愁思是為了誰呢?”
她臉色瞬間一冷:“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嗎?居然敢詆毀本宮。”
“嬪妾不敢。”我虛心地低頭,“只是娘娘一口咬定是嬪妾害死了靜玟,那嬪妾少不得要為自己辯解幾句,試問娘娘,嬪妾在哪里害她不好,為什么偏偏要跑來這里?”
“自然是因為這里隱秘,且冬天窗都是關(guān)上的,不易被人察覺。”
我抬頭直視著她:“那如果嬪妾說是約了人在這里見面,并且把信物交給陛下,娘娘覺得怎么樣?”
“啪!”話音剛落,皇后已一巴掌摑在我臉上,咬牙切齒罵道:“賤人!”
我冷笑著:“你跟我過不去的原因就是這個吧?你的目的都達到了,還不敢說嗎?”
她怒極反笑:“你算什么東西!敢威脅我?我告訴你,今夜你若不來,那我最多另想個辦法,說不定還會讓你死的痛快一些,可既然你來了,那日后我便讓你生不如死!告訴陛下?呵呵,你當我是傻子嗎?我就算放手讓你去說,你會去嗎?你知道我為什么跟你過不去?因為你賤!覬覦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就算你說的都對,可難道你不是嗎?皇后娘娘,我們彼此彼此罷了。”事已至此我也放開了說,然而心口卻一陣一陣的涼,她有多恨我,只能證明對另一個人的愛有多深。
她果然恨的揚手欲再打,我搶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成王敗寇,我只是輸給了你的身份而已,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不過既身為皇后,就應當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除非哪一天,你不當這個皇后!”
說完也不看她的臉色,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