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送來的良辰吉日就是用作立祠,他知道安瀾會這么做,家族的根本,要一點一點的立起來。
送走了不相干的人,安瀾開始歸置院中的大堆東西,因為其它人都不懂,最多只能搭把手。這些東西在安瀾眼中只是粗制濫造,不精致,不貴重,某些還只是類似的替代品,實際上,安瀾之前就已經想到這種結果,對于使用的東西已經最大程度的簡化,還是讓人很不滿意,不過現在實在沒條件,只能日后慢慢置辦,最好的,一代一代延用下去。
安瀾一邊歸置,一邊告訴他們什么東西干什么用,什么時候該做什么。
一個個聽得腦子打結,還是專心的聽著,不敢有絲毫懈怠。
安瀾看他們皺著小眉頭,輕笑,“不急,慢慢學,你們現在還不需要做這些。”
除了這些器具,就是祭品,還有三日做準備。
隨后,安瀾給兩個奶娘兩個小廝分派差事,哪個人哪個點做什么都清楚分明,因為人手遠遠不夠,尤其是最小的三孩子隨時都要一人守著,兩個奶娘手中的活兒就顯得繁重,好在他們之前都是做慣了的,甚至更苦更累,都歡喜的應了,主子給活兒做,才代表他們不會被賣掉,如今的他們也只求安穩。
這些事情,安瀾也是猝不及防接手才會顯得有些忙亂,打理庶務,傅老先生倒是也想請人教她,可是被楚凌霄難得強硬的拒絕了,在他的設想中,即便是兩人成親,也不會讓安瀾困在后宅中,安瀾自己也不會樂意,變成深宅婦人的安瀾還是她么?每逢楚家大事露露臉就不錯了,實在不行,大不了養一群幫她處理。
不過庶務也不是什么難事,完全可以自己摸索著來,一旦理清,一切就開始顯得有條不紊,該干嘛干嘛。安瀾因為性子淡,所以不是嚴苛的人,但是做不到她的要求,她嚴苛起來就不是人,九成九會讓人覺得冷血無情。
安排好各自的事情,安瀾做了一張棋盤,用料普通,但是做工精致。
安瀾抱著安瑾教他下棋,其它有興趣的也一起聽,講了些基本規則就將安瑾像像嬰孩一樣塞在椅子上,四周用軟墊固定,他動嘴皮子,安玨動手,自己跟自己對弈。
四爺安琨在一旁看著,兩局之后就想跟安玨手談一局,即便都是初學者,也有輸贏之分,且不論兩人棋藝高超與否,中間可有規則錯誤,安琨輸得很慘是事實。
安琨死死的盯著自己這個二哥,像是從不曾認識他一般。只見安瑾淺淺的笑著,精致的五官,看著格外的舒服,只是太過瘦弱,虛齡八歲卻不如六歲的五弟個頭大,叫人心疼。安琨包括其它弟、妹接觸他的時間都很少,屈指可數的幾次,幾乎每次都沉默,更別說面帶笑影了,看著就死氣沉沉的,原來鮮活的二哥竟是這個模樣的,前后判若兩人。
安琨抓抓頭,小臉上的表情有些變換不定,心里很難受,“原來二哥這般聰明。”
在鳳家時,除了常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姐姐,安琨自負是兄弟姐妹中最聰明的一個。出生時,因為對雙生子的失望,安佩澤對這第四個兒子還是很不錯的。不足周歲就顯現出幾分早慧,后來弟弟妹妹越來越多,他也失去了父親的關注,可是逐漸發現他比他們優秀,又得到父親幾句贊揚,于是,他就認定自己是最棒的,總有一天會成為父親認可的孩子,也因為此,他跟安瑜的關系,是除了安玨之外最糟糕的,他嫉恨父親對安瑜的好。
現在發現,他不僅僅不及大姐姐萬一,連二哥他也望塵莫及。
“四弟也很厲害,二哥只是平日里不能動彈,就多想了些,算不上聰明,四弟不知二哥平日里有多羨慕你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多快活。”安瑾笑著,還有幾分不自覺的向往。
安琨心中的難受一下子就淡了,怕安瑾難受即忙安慰:“大姐姐一定會讓二哥好起來的。”
安瀾手上在忙著做一把琴出來,那邊的事情卻一清二楚,安瑾小小年紀就懂得利用自身優劣,輕而易舉化解了安琨的失落、嫉妒,轉移了注意力,就這一點來說,他還真不愧是安佩澤的兒子。
安瀾看看已經成型的琴面,還算滿意。不是她舍不得用九霄環佩給弟、妹們用,除了那琴對她意義特殊,弟、妹們也彈奏不了,在絕大多數人眼中,九霄環佩這樣的傳世古琴只能用來看。而外面的琴,名家名品太貴,這石泉縣也沒有,其它普通琴,安瀾看不上眼,還是自己做的最適合。
三小都被哄睡了,兩個奶娘守在屋子門口做做女紅,一邊小聲的說著外面的事情,昨夜連續發生了數起命案,甚至有滅門大案,已經鬧得整個石泉縣城風風雨雨,而其中不同的一樁,十來個人,死相詭異,面容猙獰,尸身完好。
“聽說前邊那些人都是鳳家的家奴,主家遭禍,趁火打劫,拿了不知道多少寶貝,結果被劫財滅口,要我說,這些人狼心狗肺,死了活該。那鳳家姑爺安大善人多好的人啊,居然就這么沒了,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唉,聽說另外的十幾個人,都是那個地兒的人,也不知道誰那么大的膽子,有人可是發話了,逮到兇手要千刀萬剮呢。”
“快別說了。”
安瀾聽著面色淡淡,鳳家家奴的下場如她所料,就是不知道那位知縣在被她掀了底之后還會不會將抓進大牢的人都想方設法處理了。按說,地方接連出了這樣的大案,還有惡奴“噬主”這等大事,必然會上達天聽,欽差前來查明真相,然而,有安佩澤的郡主新妻幫忙料理,這事兒十有八九會被壓下。
安瀾不感興趣,稍微有點在意的是“那個地兒”是什么地方,在這石泉縣或者更大的地方都家喻戶曉?偏偏還人人忌憚?直覺告訴她,不會僅僅是人販子那么簡單,不過,不管是何等牛鬼蛇神,敢動她鳳安瀾的弟弟妹妹們,就要有被一鍋燴的覺悟。也省得更多人被禍害。
不過,沒有經過調教的下人就是容易犯口舌,外面的事兒拿回來說,這家里的事兒更可能拿去外面說,果然還是需要一個懂規矩的嬤嬤鎮著比較好,如何行事可以看著主子自己慢慢學,自己偶爾指點兩句也還行,可規矩呢?總不能安瀾親自調教?啰啰嗦嗦一大堆?想想那畫面,一干下人倒是更可能被冷冰冰的眼神盯著,瑟瑟發抖,無地自容,恨不得死上幾回才好,免得自己這么個廢物污了主子的眼。再說這主子的各種禮儀規矩能跟下人的一樣?各家有各家自行的規矩,但大體上是一致的,安瀾沒耐煩給他們專門制定規矩。
果然,錢,從小地方省是沒用的,下人可以不買齊整,該有的還是必須有。以前沒注意,現下卻知曉,在傅老先生那里雖未見幾個下人在眼前晃,背后她的各種瑣事具是被打理妥當,真正接觸到了,才知什么事兒都不會簡單。
只是這嬤嬤又不比一般的下人,而安瀾所知曉規矩,一般世家大族出來的嬤嬤都未必能讓她看上眼,有錢也沒地兒給你買。
安瀾因為被照顧得太好,表面看吃穿用度能用就行,實際上,她有些吹毛求疵的追求完美,任何事兒都要做到最好,不管對自己還是對別人,在傅老先生那里,這一點還只是在她的各種課業上體現,其它的,楚凌霄體貼入微到她絲毫沒察覺。
現在她的這點“毛病”被徹底的暴露了。
限制太多,有些事不得不忍,然,有些卻忍無可忍。
安瀾徹底知道凌霄的好了,現下真的有點想他。
如果楚凌霄知道安瀾的想法,不知道是會后悔沒有對安瀾更好,好到她沒有他不行?還是心疼她為瑣事煩心?當是兩者具有的。
盡管如此,安瀾也沒有找楚凌霄的想法,欠他的無從還,雖不介意,然能少則少,且,凌霄已然離開石泉縣城的可能性很大。不煩二人,還是去找泰豐錢莊的掌柜,看他有沒有門路,至于這個人,有必要知道他的底細了。少不得親自走一趟,順便打聽一下“那個地兒”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