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人之所急,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最初的時候,安瀾還會問一問,在不會得到答案之后就不在追問,在考慮到要找那些個姨娘的時候,就想到凌霄可能回出手相助,可是沒想到他回直接就將生產八字送來。
“我沒什么能給你的,欠著吧。”只有對凌霄,她才會說出“欠”,而且有些理所當然,對于凌霄讓她“被欠人情”也沒太大的抵觸,甚至沒想著要還,除了因為凌霄沒有需要她做什么的地方,無處可還,可能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緣由。當然,她一向秉承能少欠就少欠一些,也因此,凌霄克制自己對安瀾的事情不要事事都伸手。
“你繼續欠著,怕是要下輩子才能還了。”
“嗯,那就下輩子還?!?/p>
凌霄的心臟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他真的有些擔心會克制不住。輕輕的咳了一下,果斷轉移話題,“安佩澤的那些妾侍被滅口了?!?/p>
安瀾點頭,“意料之中,他不那么做我才會覺得奇怪?!彼鯐萑趟呐巳蘸罂赡茉趧e的男人身下承歡?甚至是鳳宅的那些仆從,鳳宅是他的,非他同意而自取,該死;知他本性,知鳳宅密辛,那就是握著他天大的把柄,不再為他所掌控就必須死。
——見財起意,殺人劫財,難道不是非常完美的借口?!知縣再幫他處理一部分,剩下的那一部分,有前面的人作為榜樣,還敢亂嚷嚷嗎?正好可以慢慢處理,須知,短時間死太多人,還都出自鳳宅,難免引人疑竇。安佩澤不允許任何意外。
“倒不是他?!?/p>
安瀾想了想,“他當真是又當贅婿去了?那些妾侍讓那女人覺得礙眼了?我們這些身上流著安佩澤一半血的人豈不是更讓她覺得礙眼?!”
“他是聰明人,不會對你下手,而你的弟、妹們跟了你另立門戶,現在都沒有追殺你們的人出現,就是最好的證明。”
“你的意思是,那個女人明確告訴他要斬除的目標,他默許殺他妾侍,阻止殺我?”
有人愿意幫他處理,安佩澤自然樂得接受,如此還能保留一些底牌。
那些弟、妹們沒被他們生母帶走,還真慶幸,安瀾看來,就算被帶走,安佩澤大概也不會要自己孩子的命,或許會出現誤傷,但一個嫉妒心很強的女人動手,滅口是注定的。
“你離族就是最好的借口,已與他無關,?!?/p>
“對方是什么來頭?”原本對安佩澤的去向不在意,現在看來最好還是了解一下,免得日后突然跳出來膈應一下人還不知道什么來路。
“當朝皇后的表妹,其父是滇云巡撫,寡婦歸宗,因為曾經救過皇帝一命,被加封為郡主,另有說法就是她與皇帝不清不楚才得了郡主位,據說他的夫君是因為撞見兩人……被滅口的,名聲極為不好是真的——暴戾殘忍,不守婦道。兩年前,她看上一鰥夫,婚事還沒談,男方就被她逼得走投無路,懸梁自盡,留書言道對妻子情深意重,相別多年,陪她去了——一時間成為京城的大笑話,彈劾的折子堆成小山,皇后及其娘家都受到影響,皇后下懿旨斥責,皇帝懲其父,其后她被送到滇云?!?/p>
安瀾點頭,心中有數。他知道天下局勢這很正常,但是連皇帝的爛桃花都關注……“安佩澤能阻止她行事,看來是將那個女人迷得不輕?!?/p>
“嗯,神魂顛倒差不離了,可是將她寵愛了很久的一個面首都給殺了?!?/p>
“安佩澤的事情,你一直都有關注?!?/p>
“嗯,以備不時之需,比如現在?!绷柘鎏裘夹Φ?。
這是在顯擺?安瀾詫異的看他一眼,這人也有幼稚的時候?
凌霄頗為尷尬,這是自毀形象?不動聲色的動了動,逆了月光,企圖掩蓋面上的表情。
安瀾看在眼里,也不戳穿他?!吧桨俗衷趺磥淼模俊笨偛恢劣谑悄切┡嗽诒粶缈谥埃团扇苏疑先柫?。
凌霄一猶豫,安瀾就知道,這次或許又沒有答案,然,這次預料有誤。
“有人根據他們的命格進行了逆推?!?/p>
只聽說過根據八字算命格的,這逆推,聞所未聞,是那位能人如此厲害?且是什么時候見過自己的這些弟弟妹妹?不過或許以前的一些事情就有答案了。自己跟凌霄有牽扯是必然了?!拔以谀赣H臨終前發誓,終身不嫁,想必你是知道了,你什么時候想退……”
“安瀾,”凌霄打斷她的話,“我不會退婚的,這次是你負我,你沒有退婚的資格?!睉B度難得強硬。
安瀾輕輕蹙眉,“非我不可?你要什么樣的娶不到?”
“我就要你這樣的,你給我一個一模一樣的,我就退婚,娶她。”
“鳳安瀾是獨一無二的?!?/p>
“所以你不要指望退婚。占著婚約,也就等同占著你,你不嫁也不能‘娶’。男人么,三妻四妾純屬平常,不娶妻而已,你還擔心我沒人伺候?”凌霄無所謂的輕笑。
安瀾點點頭,也不再繼續計較,凌霄只是她的未婚夫,不是夫,因此,他納多少嬌姬美妾都與她無關,而且她相信,不管凌霄有多少女人都不會同安佩澤一樣,不過,他的妾室也不會多就是了。
凌霄對她太了解,不用看都知道她在想什么,面上也只是笑容不變。“安瀾,答應我一件事,好么?”
“嗯,你說。”
不問是什么就先答應,凌霄對這一點還是很滿意,說明她對他的信任?!安灰诽煜氯魏稳耍磺肺揖秃?,權宜之計也記得要還。”
“不負天下只負君?”
“不負天下只負吾!”寧負天下不負卿!
“好。”這種變相的占有,執著,也不是不能接受,況且她自認為能做到。
“我該走了。你不在,我也不會繼續待在傅爺爺的草廬了,傅爺爺沒了我們這兩個‘學生’,大概又要去游學了,不過,那兒隨時有人,你若是找我,只要送信過去便可。”
安瀾點頭,“珍重?!?/p>
凌霄欲言又止,最終也只道:“你亦然?!?/p>
轉眼間,凌霄便消失在夜幕中。
安瀾對著他消失的方向站了一會兒,然后轉身回屋。
燭光下,安瀾手指瑩潤如玉的手指撫過閃著綢緞般光澤的深紫色長匣,頂級千年紫檀木,但是它的價值就相當不菲。打開,如她所料,里面的細絨布上置放著一把琴,一把傳言中早已消失的名貴古琴——九霄環佩——沒有幾人能駕馭的傳世古琴。
在傅老先生那里,茅屋,粗茶淡飯,麻衣,然而好東西,足以讓那些世家大族的人都會為之乍舌垂涎,再如何淡泊名利的清貴名士、儒雅公子都會為之動容。而這些東西,大部分都是楚凌霄的,為安瀾而帶去的。
傅老先生不止一次的表示楚凌霄該孝敬孝敬他這個作先生的,結果每每在楚凌霄的笑容下鎩羽而歸,轉頭,這些東西就到了只字未提的安瀾手中,傅老先生恨得咬牙切齒。
楚凌霄手中的傳世名琴除了這一把,還有大圣遺音,枯木龍吟,春雷,外面,唯有枯木龍吟曾在三十年前出現過,其余的皆是早已下落不明。
要知道安瀾最初學琴的時候,用的都是名家名琴,這幾把琴她再熟悉不過,卻從未想過占為己有,而當她從楚凌霄手中接過這琴之際,就表示這琴已完全屬于她。
安瀾愿意接受,是因為再名貴的東西,凌霄都看的很淡,而若拒絕,只怕凌霄會露出一副受傷、遭人嫌棄的表情,這樣高華出塵人物,露出那樣的表情,簡直讓人罪惡感十足,那殺傷力,安瀾自認為都難以承受,安瀾曾見過一次,就因為說了一句好東西給她練習用,糟蹋了,結果……就不想再見到第二次。
而凌霄的琴藝,早就超過了宗師水平,他彈琴,不需要名琴來增色,任何琴在他手下都只是陪襯,聽他彈琴會真正的忘我,誰還會在乎是名琴還是普通琴?
琴藝,也是安瀾自認為唯一永遠難以與凌霄比肩的技藝。
不得不說,安瀾又誤解了一點,凌霄是將外物看得很淡,但是看得淡的東西,自然不會給看得淡的人,傅老先生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他在凌霄眼中還是屬于比較重要的人。只可惜,他在凌霄那里丟了臉吃了虧,是死要面子的不會讓安瀾知曉,他要保持他端方清貴的美好形象。
安瀾的手指在琴弦上無聲劃過,幾把琴,為何單挑了這一把給她?凌霄?九霄環佩?她大概真的負了他。沉默片刻,安瀾蓋上琴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