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瀾讓謝嬤嬤倒了一杯給琴癡,另外一個想來也是沒心情喝茶。
“多謝。”琴癡雙手接過茶杯,心中情緒有些異樣。
若是易地而處,對于莫明上門的還出手就想取自己人性命的人,他是絕不會讓對方好過,更別說還心平氣和的賞一杯茶。
沒錯,就是賞,他這種經歷大風大浪生生死死的人,同樣練就了察言觀色的本事,眼前這位不知底細神秘莫測的女子,還不是自己這非親非故非她尊敬之人受得起的,所以,她給的茶,那就是賞你的。面對這樣的強者,自然不會覺得受辱。
只是,如果彈琴的人換一位就更好了,當然,他很清楚,除非人家自愿,不然都是奢望。借飲茶之際,掩蓋住了眼中不該有的情緒。
學會幾首曲子彈完,安瀾輕微的點了一下頭,不知道是表示認可,還是別的意思,“都去做自己的事吧。”
“是。”從自己的座位上起身,規矩的行禮,然后離開。
琴癡這才將注意力分散一些投注在他們身上,一看之下,眼眸微縮,這些孩子,隨便一個,都會是他們紅莊的目標,看來,他們來石泉縣的目的或許達到了,若猜想正確,那么,他們身為人家仇人,自己送上門不算,還不知死活的再添新恨,說不得,這一次就要葬身此地了。
任憑平日如何的肆意張狂,這時候也口中泛起苦意。
原本石泉縣這么個小地方,自然還不會讓他們一個當家及一個堂主親自前來,只是,就算是不被他們看在眼里的小嘍啰,可也算是紅莊的人,一夜之間被人屠殺殆盡,下面已經不止一波人前來查看,卻是毫無結果,若是就此罷手,豈不是讓紅莊顏面無存,于是才有他二人親走一遭,只是這陰差陽錯之下發現卻是他們不能惹的人。
安瀾連同謝嬤嬤一并叫走了,讓主子獨自面對兩個外男,謝嬤嬤心里自然不樂意,這不樂意只能埋在心里,應聲退下。
紅莊自然不是那么規矩的地方,但不代表他們二人沒見識,知道眼前這女子身份不一般,那么事情就更棘手了,不僅僅是他二人性命問題,萬一被遷怒,整個紅莊都可能被牽連,甚至連根拔除,畢竟紅莊勢力再大,也只能縮在惠陵州作威作福,哪怕對上一個二流世家,都可能灰飛煙滅,他們背后有靠山不假,可若事情太大了,人家為了名聲著想,也不會出手相幫。偏生這位不露絲毫痕跡,摸不清她的底,不知道她的怒火有多盛。
自安瀾最初知道“那地兒”,就沒想過要獨自對上,吃力不討好,不過,她鐵了心要將其連根拔除,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未免太血腥,真動手了,她與那殺人狂魔也就差不離了。或者就是收集證據,將事情捅出來,交與朝廷處理,可那太麻煩,同樣沒有任何好處,安瀾不想費那心神,兩者皆是下下之策。
安瀾行事,其實可用六個字來概括:在其位,謀其政。
她現在是長姐,要教養弟、妹,為他們日后打算,那么,所有的事情都圍繞這一點,多余的麻煩事兒不想沾手。
“爾等何處來?”在兩人高度緊張中,安瀾終于開口。
只是此問題一處,他們就在考慮,這位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也不是不可能,紅莊在惠陵州雖然名聲很大,因為表面上做的都是正經生意,又有世家官府照應,很少有人知道他們背后做的事,一般也很難將兩者聯系起來,那么將紅莊摘出來的可能性有多大?
“若想胡編亂造,最好天衣無縫,確保我永遠不會知道真相。”安瀾變換了一下坐姿,整個人顯得幾分慵懶,無聲無息的彰顯著她從骨子里的不在意。
兩人心中一凜,他們很清楚,若是要查紅莊,其實也不是很難。
“在下紅莊三當家,俞正昊,此乃我錦衣堂堂主,鮑辰。”
紅莊?沒聽說過,那就是不值得關注。
“即是主事人也好,省的我料理那些小魚小蝦費時費力。石泉縣,作惡者不準踏入半步,日后也莫叫我碰到。”
安瀾這是承認了人是她殺的,也表明知道對方跟那些人是一伙的。
她倒不會霸道的不準紅莊人來石泉縣,畢竟就算是山莽草寇也未必沒有良善之人。只是日后讓她碰到作惡的人,到底只是個人倒霉呢,還是整個紅莊都倒霉就難說呢,全在她一念之間,她允許你挑釁一次兩次,但若還有第三次,那就是老天要你亡了。
倒是沒想到這么簡單就被放過,自然恭敬的應下。至于安瀾之意,換做旁人大概早就盛怒滔天,安瀾沒為難他們,也該知道安瀾的脾性如何,該明白。
想必日后紅莊的人做事也會有所收斂。
安瀾擺擺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人了。
既然已無事,深意也確實想得明白,膽兒似乎也跟著大了,尤其是愈正昊,看了一眼琴的位置,雖然不敢明目張膽的開口請她彈一曲,但若是能稍微獲得她一點好感,能有上門的機會,日后或許再有機會聽一曲。這種想法一出現就根深蒂固,讓他撓心抓肺的難受。
鮑辰本來是想趕緊離開這里,免得對方反悔,但是看到三哥的神態,頹廢下來,還真是無藥可救了,偏生他是三當家,自己只是堂主,想先走都不行,以后再不跟著他混了。
“請尊者再聽在下一言。”
“說。”
“紅莊之人無狀,使得貴府公子小姐受驚,紅莊愿作補償,為公子小姐壓驚。”
“哦?待如何?”
“不知道修建的可是貴府府邸,若是,紅莊能效勞一二。紅莊在衣食住行均有生意涉及,各類東西,宮廷御用之物首飾占其一,木料占其二,士族門閥也能有入其門之物。”
紅莊下設四堂,以衣食住行為名,各自管理的生意自然也是與之相關,至于背地里的作用,就很值得推敲了。
如此說來,紅莊的生意確實做得大了。
“我列了清單,爾等將東西送來,按市面價付錢。”能為她省很多事,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不過,她同樣不會占便宜。
本來是想白送的,看來是不行了,不過,有尊者之尊,豈會與常人一般貪婪,為外物所動,這等人,便是取財亦有道,拒絕接受純屬正常,能接受紅莊生意已是給了面子。
雖然愈正昊沒有達成目的,也算是搭上了話,其它的事日后再徐徐謀之。
安瀾讓謝嬤嬤將清單取來,將里面的某些東西做了一二改動。交給他們。
看到上面的內容,鮑辰倒吸一口冷氣,這手筆,紅莊便是能白送,亦會如割肉放血,他們二人回去,即便保住地位,也要受那重刑,不死也丟半條命。還好還好……
愈正昊倒是沒什么反應,可能會上百萬兩白銀的東西,在他眼里,還沒宗師手下的一曲值錢。如果一百萬兩能請宗師為他彈一曲,他會毫不猶豫想方設法的弄來。
臨走之時,愈正昊念念不舍的再看了一眼琴,那雙邪肆的眼,露出這樣的神情,只叫一旁的鮑辰直起疙瘩。然,這一次,愈正昊似乎看出了點不對之處,于是多瞧了兩眼,眼瞳微縮,“九霄環佩?!”似驚訝,又似不敢置信。
引得鮑辰跟著看了過去,他對琴不了解,但是止不住有個“琴通”,絕世名琴的名字絕對是知道的,這里居然有著一把據說早已消失的絕世名琴?
琴癡琴癡,就算自己不會彈,收藏的琴定然不在少數,其中名貴的還不在少數,有一把的價值就僅僅低于絕世名琴,時常被愈正昊拿出來擦拭觀賞,還有一把仿制于九霄環佩,也深受他喜愛。但凡在紅莊稍有地位的,其實都身價不菲,然而就屬這位三當家的最窮,他所有的錢都用來買了琴,若不是吃穿用度都是走公帳,這位三當家的出門,還不知道會寒磣到何等地步。
謝嬤嬤知道主子的這把琴不普通,卻不想不普通到這等地步,原以為只是出自名家之手而已。
安瀾倒是多看了愈正昊一眼,這樣一個邪肆狂狷的男人,似乎對琴很鐘愛,出乎意料,尤其那神情如同與最真愛的情人離別,叫人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