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你醒了。”

簡安然閉閉眼，逼退心底里驟然生出的一絲彷徨，嘴角扯出一抹清淡的微笑。

阿九睜著眼，不帶絲毫人類情緒的碧色眼眸注視著簡安然，一雙嵌在清秀臉龐里的桃花眼里載滿了對他的擔憂和關切，頓時芯片上竄過一絲奇怪陌生的波動，好像人類所描述的歡喜。

阿九會笑，會生氣，但那些都不是他真實的情感，是他被創造之初，就已經設定好的情緒表情。智能芯片會控制他在什么樣的場合，聽到什么樣的話，用什么樣的表情。

見阿九只是一門心思盯著她看，簡安然不禁急了，雙手抓著他胳膊，用她以前很不屑的方式，叫道：“阿九，你的程序不會出問題了吧？阿九，阿九，你說句話啊。”

“安然。”阿九很簡潔地喚了聲。

簡安然聽了，提到嗓子眼里的心，終于可以放回肚子里去了。

“你醒了。”

余兒三下五下甩開比老太婆還要啰嗦幾倍的程東，趴到簡安然背上，沖阿九燦爛一笑，丟出一竄古里古怪的問題，“你身上有媽媽的味道哦，師姐說，你不是師姐，那是你是什么？還有，你好像跟師姐，阿東他們不一樣哦，你不跟我一樣，不算人類吧。”

“地球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類都屬于星際混血。”阿九答非所問。

“我知道啊，師姐身上的味道跟媽媽的味道一樣。”余兒的手指點點嘴角若隱若現的笑渦，眼眸天真地說道：“阿東哥哥，他，他身上的味道是一樣的。”她的纖指接連點過宋翔，高揚，程東三人。

“他身上的味道有點臭臭的。”余兒的手指突然指向秦謙益。

簡安然聞言，眼光微動，腦子里猛地想起一件舊事，好像是說秦家的人與妖魔勾結，后代子孫體內流著妖魔的血，所以，余兒才會說他身上臭臭的。

秦謙益哭著臉，舉起胳膊嗅了一通，抗議道：“我說余兒小姐，我身上沒臭味，很干凈，不相信，你聞聞。”說著，他抬著胳膊就要往余兒身邊湊，程東手一橫，冷眼擋住他前進的動作。

“再靠近，我就宰了你。”他威脅。

被他這么一恐嚇，秦謙益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在他從來都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一個眨眼，臉上的尷尬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殷勤討好的微笑，“你叫程東，我叫秦謙益，是荒野部落最大部落秦的首領。”

“我這輩子，最討厭三個姓，一個姓蔣，一個姓顧，還有一個——”他瞄了瞄后背陡然竄上一股寒意的秦謙益，慢悠悠道：“還有一個姓秦。”

“我曾發誓，見到這三姓的人，不死即殘。”

“你要選哪樣？”

程東很好心地讓秦謙益選擇死的方式。

秦謙益身子抖了抖，厚厚臉皮，一本正經地為自己洗冤，“你聽錯了，我說錯了，其實我不姓秦，我姓的奏。這兩字雖然看著挺像，但讀音意思完全不同。”

程東才不管他究竟姓啥，會說他最恨的三個姓，完全是為了找借口出手胖揍他瞧不順眼的秦謙益一頓，誰叫他那雙色眼一直盯著他的余兒不放。

“不管姓秦還是姓奏，想占余兒的便宜，就給去我死！”

話音未落，程東一腳飛踢，直接踹在秦謙益的腹部，只聽得一聲痛苦的悶哼，秦謙意整個人打橫飛起，狠狠撞在巨石上，重重摔落在地，“噗”，一口暗紅的鮮血噴濺出來。

“好臭的血。”余兒小手扇扇鼻子，蹙眉嫌棄。

秦謙益一臉痛苦地捂著腹部，嘴角淌著一縷暗黑的鮮血，抬手制止見到他受傷，舉著武器要沖上來救援的手下和奴隸，大吼道：“全給我退下！”

“首領。”一名手下不滿地叫道，他身后，其他人都氣勢洶洶地揮動手中的武器，誓要為自家的首領報仇。

“我是首領，首領。”秦謙益橫眉豎目，厲聲訓斥，“如果還當我是首領，就給我全退下去。”

一聽他這么說，那名手下面色一變，憤恨地掃了眼望天看風景的程東，喝退其他人。

“你還真想殺他！”

簡安然這句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臭的，余兒不要吃。”余兒突然揪揪鼻子，搖搖手，搖搖頭，天真可愛地說她不想吃秦謙益。

聞言，簡安然愕然無語，腦子里出現一幅余兒圍著白色餐巾，手舉刀叉，對躺在大銀盤里剝得精光的秦謙益揮刀霍霍的畫面。

嘴角抽搐了下，她醞釀了好久說詞，沒等她說，程東先接上了，“余兒乖，我們不吃他。”說著，他一雙厲目橫掃周圍一圈，笑呵呵地問，“這里有很多比他好吃的，你想吃哪個？”

周圍的人一聽，一股寒意直接從腳底板竄到后背，爬上頭皮，這個看著天真無邪的少女居然喜歡吃人！

“可以嗎？”

余兒歪著頭，天真的眼眸將周圍的人一個個打量過來，最后，她的目光落到簡安然身上，喃喃自語道：“師姐的味道最好，可是不能吃師姐，要是吃掉了，就再也看不到師姐了。阿九的味道也不錯，很干凈，可惜他的身體硬邦邦的，余兒吃了，胃肯定會不消化。那個面孔嚴肅家伙的味道跟阿東差不多，不過比阿東稍微好點，他身邊那個光頭也不錯，要不要就吃他們呢？”

瞠目結舌地看著余兒掰著手指數落她眼中的食物，簡安然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恐懼，她居然榮登食物榜第一名，沒被選中的原因是，吃了，就沒了，要是吃了，她還在，余兒第一個會選擇吃的，就是她。

“程東，你到底怎么教孩子的？”她勃然大怒。

面對她滔天的怒火，程東無言，摸摸鼻子，訕然道：“她體內有人魚的基因。”

也不知蔣浚是怎么想的，硬是把人魚的基因跟余然的基因混合在一起，創造出了歌聲擁有很強攻擊性和催眠能力的人魚妖姬余兒。

“人魚吃葷的？”簡安然驚愕，話一出口，她面孔立即一紅，知道自己在說傻話了。

程東沒在意，解釋道：“余兒喜歡吃新鮮，干凈的血肉。從我在地下試驗室里發現她開始，她就是以新鮮的血肉為食物的。”

他心里更驚奇的是，水池旁邊有個奇特的營養槽，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自動新鮮的血肉，就好像細菌自動繁殖一樣。

“放心吧，她就心里好奇，不真的會吃外面的臟東西，會吃壞肚子的。”

程東這句話，幾乎把在場所有人都得罪了，宋翔憤怒地瞪視他，你才臟東西，你全家都是臟東西。

簡安然已經不知道該用什么話來回過去了，臟東西，這一竿子把他們所有人都打翻了。她自詡自己還算干凈，不然，也不會被余兒列為食物榜第一名。

哎呀，一巴掌拍在自己腦袋上，簡安然忍不住嘀咕，她在想什么，就這么喜歡把自己比喻成食物嗎！

“師姐，你為什么喜歡自虐？”余兒是個問題寶寶，平時就愛跟程東問十萬個為什么？今天碰到簡安然，她這問題寶寶立即把自己的愛好徹底發揚光大。

自虐，簡安然嘴角一抽，她有嗎？

“阿東說，沒事打自己的人，都是性格扭曲的變態，要余兒見到了，離得遠遠的，不然會被傳染的。”余兒眼神認真地回憶程東對她說過的話。

程東悄悄挪動步子，盡量拉開自己跟簡安然之間的距離。

“阿九，我現在對程這個姓氏很不滿，你給揍他。”

果不出他所料，簡安然握緊拳頭，以莫須有的罪名的下令。

阿九進化過后，對電流的運用更加熟練，胳膊一抬，修長的手指做出一個怪異的手勢，一張閃爍著藍白色光芒的電網隨即飛射出去，在空中展開，從頭到腳兜向倉惶逃竄的程東，不管程東往哪逃，逃得多快，那張電網就是寸步不離地跟著他，那滋味，只有嘗試過的人才知道有多憋屈糟糕，它就這么落下來吧，那心就不會懸了，可偏偏它就是在頭頂不肯落下來，程東那顆心，就跟繩上的吊桶，七上八下，晃得他快堅持不住了。

“好玩，真好玩。”余兒以為他在玩游戲，拍著手掌，直呼好玩，如果不是簡安然拉著，她都要擼起袖子，自己親自上去玩了。

簡安然一邊笑，一邊拽著很想沖上去一起玩的余兒，阿九的懲罰，真的很合她的心意。

痛打落水狗這種事，一般是唐妙紗的特殊愛好，她這人比較溫柔，喜歡一直吊著，就是不下手。

看到她開心快樂的笑著，阿九心里也暖洋洋的，進化升級帶來的后遺癥，是他本來剛剛萌芽的情感波動愈發明顯了。

“安然，約定比賽的時間就在后天。”

簡安然怔了怔，想起她跟路成風的賭約，點點頭，“你安排下。”

“什么比賽？余兒也能去嗎？”余兒的雙手纏上簡安然的胳膊，歪著頭，好奇地問。

簡安然微笑，“一對一的斗牛。”

能賺大筆收入的賭約，她是絕不會輕易放棄。至于蔣錦含，范想，范醒，簫楠楓什么的，統統交給阿九好了。

隨身帶著一個萬能管家的感覺真好那！她洋洋得意地想著。

“余兒，要是喜歡，一塊去。”她邀請。

余兒歡呼，興奮地叫嚷，“余兒也要去，阿東也一塊去。”

簡安然很無語，看著一向微笑淡定的子然師傅那張臉露出天真白癡的表情，她心里真的受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