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客棧,還沒有人起來,我和他都小聲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等天一亮,三個人就出發,離開這里。
我假裝漫不經心的引著我要去的真正方向。
靈闌也知道了我的抱怨,于是讓附近的神族人送些盤纏和食物來,我沒辦法,只好先等等。
午后的林間,巨大白色的馬,揮著翅膀在林子的上方長鳴,我抬頭看,馬上坐著一個神族人,盤旋在我們頭頂,一直朝著下面看。
是神族人來了,要躲起來,這是我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
我立即做好跑的準備。
靈闌見狀,于是問我:“圣女,是神族人,你要走嗎?”
“我不想見任何人,殘落你也不想見神族人吧,不如我們去找些水喝吧?”
我要確保,不能出現任何變故,要一直呆著殘落身邊,直到他幫我拿到圣石為止。
他點頭:“好。”
那人是來找靈闌的,她沒有辦法,只好看著我和殘落離開,在原地等候。
我和殘落走的很快,他的步伐大于我,一直稍稍的在我前面,不一會兒,就遠離了我要逃開的地方。
陽光璀璨,三月的空氣里漸漸有了花香。
金黃的光明媚從天際灑下,落在心生的綠葉間,如通體閃光的翡翠,隨著光與影的活動,像是有了生命的氣息,跳躍在浩蕩的綠色里。
多么美好的天。
殘落的背影被筆直下來的日光染上金黃,即使天際多么耀眼,哪怕大地一片潔白,他身上那一抹濃重黑色和寂寞總是無法散去,即便清高不染,也還是帶著少許的寂寥。
心底某個聲音在呼喊,要沖破思想,爆發出來,剎那間,覺得頭痛欲裂,天與地倒轉般的混亂和昏沉,然后癱倒在地上。
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我是梅開。
心里清脆的聲音給了我答案。是的,我是梅開,不是魔族的祭司。
血在心底蔓延,化作眼淚,流下來。
仍舊是不變的三月,我眼前的仍舊是殘落熟悉的背影,可是為什么,我不再是我。
殘落見我倒在地上,立即過來,將我扶著,問:“怎么了,梅開?”
他的關懷永遠是那么溫暖,讓我想珍惜又措手不及。
“殘落,我是梅開,你知道嗎?”
他一驚,眼睛微微的瞇起,溫柔的看著我,認真的看著我,寂寞而痛苦的看著我,點頭:“我知道。”
“那你知道一直以來跟在你身邊不是我嗎?”
他點頭:“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那為什么還要讓我跟著你,還要保護我,我已經淪為魔道,被魔君控制,身不由己,此次來是為了騙你幫我得到圣石而已。”
他卻笑了,這些天來,第一次看他笑,他的笑容很輕,輕的讓人覺得塵世間一切恨與骯臟都可以淡去,他道:“那又怎樣,即使被控制了,你還是梅開。”
眼淚就那么忍不住落下來,讓我相信,無論世道如何,只要梅開需要,殘落永不會背棄。
心口忽然劇烈的痛,感覺體內的有什么東西在生長,要將我拉回黑暗之中。
“殘落,魔君不知道在我體內放了什么植物,我什么都忘了,而且甘心淪為魔道,他告訴我和甘玉,我們本是他的弟子,只不過是占用了圣女和圣守的身體,但是,我知道,我們一直是我們,只不過是心變了。”
他皺著眉頭,眼神很痛苦,然后就那么無聲的落下淚來。
殘落的淚滴到我的手心,我的心疼的更加劇烈,更加難受,竟有些窒息。
他抱緊我了我,在我耳邊,堅定以一字一句,流著淚,起誓:“梅開,是我沒保護好你,所以,我賭上這條命來救你。”
他的話語太溫暖,所以我的眼淚斷了線,沒有哪一刻有這么痛苦過,也這么幸福過,于是我哀求:“殘落,在我沒有失去自我之前,求你殺了我,不然我會一直被魔君利用,我只求死在你手里。”
他抱著我更加的緊,沒有放開,最后他拔出腰間的俊影劍,遞到我手中:“你先用這把劍殺了我,我保證死之前一定會讓你解脫,一起下地獄。”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我的心里在呼喊,為了我這種人,值得這樣嗎,可是力氣越來越弱,說話都漸漸變得奢侈。
我搖頭:“你知道我下不了手。”
他握緊了我的左手,這雙手還是這么涼,第一次牽他的場景又浮現了出來,已經記不得有多久,沒有想起來了。
“我也一樣。”
他的話語落在耳邊,撫慰這心口的疼,只是眼睛開始模糊,我的意識又要被奪走了嗎?
我伸出右手拿起地面上的俊影劍,狠狠的往心口刺去,可是劍尖抵達胸口之際,就被制止了,殘落左手握著劍鋒,從他手心里滲出來鮮紅醒目的血,順著劍鋒,滴落。
他握的太緊,以致傷口不斷擴大,鮮血流的速度越來越快。
我繼續哀求:“讓我死,求你。”
他越加的痛苦,看著我痛也無能為力。
“梅開,我說過,只要我還活著,就不會讓你死。”
心口疼得更厲害,握不住劍柄,松開,然后抓著心口的衣衫,抱緊了身體,好想把這痛從身體拿出去。
眼睛更加的模糊,已經到了極限,在我覺得無望的時候,殘落冰冷的手指落在我下巴上,將我的頭微微的抬起來,模糊的視線里,殘落的唇落在了我的唇邊。
我感覺到了他的感情涌進來,他的氣息,帶動著我心里最后留下的感情,一縷縷的起伏,消散。
劇烈疼的心不安的跳動起來,緊張而幸福。
意識消失,睜著眼,唯一能看見的殘落身后刺眼的太陽,那么明艷。
地面的枯葉被風吹動,挑動我的神經,等我在地面醒來時,什么都不記得了,只是隱約記得心口很痛,想不明白為什么會突然暈過去。
殘落背對著我站在前面,見我睜開眼,問:“好些了嗎?”
我努力的爬起來,沒覺得有什么異樣,只是心里這奇怪的感情是什么,明明什么時都沒有,為什么會這么悲傷。
眼角微潤,我把手伸到臉上,觸到一片冰涼,于是站起來,問:“你干什么了?”
肯定是他的惡作劇。
他直起身體來,往前走去:“沒什么,是地上的露水而已。”
“什么,騙我也不這樣吧,大中午的,哪還有什么露水。”
他沒再聽我說話,自顧自己的往前走,我只好賣力的跟著,心想,真是個奇怪的家伙,鬼才知道,他在想什么。
在密密的草間找到了小河,彎彎曲曲在鮮綠的草間,映出天與地藍與綠的一片,小河清澈見底,圓圓的鵝卵石靜靜的躺在水底,自由而幸福。
我蹲下來,大口大口的喝水,再用手臉洗干凈,鬼知道我臉上的到底是什么東西,干完這一切后,覺得人也神清氣爽了。
靈闌沒多久跟上來,帶來神族人送給她的一些食物和衣物和盤纏,一行人又出發了,我想這下總算不需要我一個人來養了。
幾天路程后,離圣石所處的地方也不遠了。
找甘玉不過是借口,她在三界中銷聲匿跡,就連現在的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唯一和她聯系的就是懷中的千紙鶴。
晚上,法師托探鳥帶來的魔君的命令,奪取圣石后,殺掉靈闌。
探鳥在空中飛舞,見我聽完魔君的命令后,他丟下一直短笛來,和手中傳遞訊息的笛子不同,是漆黑的顏色。
喚魔笛,魔族罕見的武器,可以召喚成群的妖怪,協同自己作戰。
我不會去問為什么,只會遵從他的命令,可是會好奇,這樣一個女子雖然我也討厭,可是礙著魔君什么呢?
我站在山頭,看著探鳥遠去的背影,漸漸融入無垠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