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都只有風的吟唱,低低的減小,纏綿在耳邊,蟲子在草叢里叫著,不知疲倦的,說不出是好聽還是難聽,不討厭,也不喜歡。
他走過來,站在我面前看著我,我微微仰起的頭對上了那雙眼睛,微微泛著銀白的瞳,魅惑而清澈,像月光下閃動的泉,清涼深邃,我的影子就像泉中小小的船,搖曳的晃。
“甘玉又是誰,我不認識。”
他驚愕的瞳睜開,看著我,露出痛苦的神色:“你什么都不記得了嗎?”
我沒作聲。
他握緊了拳頭,我以為他又要戰斗了,警覺的后退開,握緊了手中的弓。
他無助的看著我,對,是無助,那種眼神,就像失去了依靠的,在原地疼惜的自語:“也難怪,你被魔君抓走必定不能全身而退,那你怎么會到這里來,是從魔君手中逃脫的嗎?”
我冷笑道,刻意的問:“魔君又是誰,我為什么要逃?”
他沒說話了,似乎在思量著什么。
我放下武器,立在那里,融不化的寂寞。空氣里的嘆息,抹下,散去。
“為什么想要圣石?甘玉。”他問。
我道:“這東西人人都想要,為何我不可?”
他錯愕,略帶一絲懷疑的看我,很快就一笑:“說的也是,不過圣石現在也不在我這里,你跟我回去,我自會帶你去找。”
“我憑什么相信你?”我問。
“不能信嗎?”他反問。
我無言,看著她走到佳妃身邊,檢查她身上有無傷口,然后解開她的睡穴,那女子便在他懷里醒來。
我又戴好了面紗。
佳妃醒來驚愕的看見自己躺在明淺懷里,那瞬間委屈痛苦無助都變成眼淚淌下來,她臉頰微紅,驚喜而又悲傷,狠狠的撲進了明淺懷里,圈著他的脖子,不停的蹭:“少主,你來了。”
“沒事了。”他安慰。
佳妃好一會兒才不舍的松開她,起身拍拍泥土站起來,眼角余光瞥到我的存在,皺著眉頭防備性的打量我,我魔族的黑色斗篷已經在剛才的戰斗中毀掉,剩下的是不過是件人類的素衣。
“你是誰?”她問。
“他是剛救你的巫女,你該謝她。”
佳妃走進我身邊,繞著圈子細細的琢磨我,就像欣賞一樣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東西,然后終于道:“我認得你,你是上次的巫女,曾經幫助過我們,擊敗魔族。”說這話的時候,她敵意的語氣已經緩和了許多。
我點頭:“是。”
無論她指的是誰,都沒關系,我也不必計較這些。
“我們回去吧。”明淺走在最前面,佳妃跟在其后,而我則在最后面,一邊跟著,一邊思考莫非明淺真的相信了我。
我們從山上下來,穿過軍隊駐扎的地方,他一路走過,神族人讓開了一條路,都垂首站在兩邊恭敬的立著行禮,他一身長袍,昂首闊步,說不出的從容和氣勢。
我們一路穿過,敢跟在他身后的只有佳妃,我,還有一位我沒見過的老人。
我們四個人直走到最后面,明淺住的地方,他背對我們,停了下來。
老人雙手抱拳:“少主,這么晚了您還出去有什么事嗎?”
明淺沒作聲,老人惶恐跪下:“是我多言了。”
他轉過身來,以一種居高臨下神一樣的姿態俯視,望著老人跪下的方向,我不能確定他的眼里看到了老人。
老人抬頭:“時候不早了,少主您先休息,我替您安排好這位姑娘的住處。”
“不用了。”明淺不容分說的拒絕:“她以后都睡在我的房間里。”
三個人的錯愕也抵不上他命令中不能抗拒的語氣。
“為了不讓你們日后猜測,今日我就告訴你們,她以后就是我的女人,我在哪里,她就在哪里,不許任何人傷她,或對她不敬。”
老人啞然,沉默數秒,試探的問:“那甘玉圣守呢?”
明淺仿佛聽見天下最可笑的笑話,在月下毫不客氣的大笑起來,清脆爽朗的笑聲卻叫老人聽了瑟瑟的發抖,他笑罷,瞇著眼盯著他:“她在時你們成天反對我和她一起,如今她被魔族抓住,生死未卜,你們倒認可她的存在了,拿她出來指責我,未免也變的太快了。”
老人頭扣在地面,顫抖的回應:“微臣不敢,一切聽少主便是。”
佳妃一直不做聲,也不低頭,半跪在那里看著我們,老人拉了拉她示意她退下,她也不起身,只當是不理,她良久的抬起頭來,嘴角若有若無的笑,聲音沉重透徹:“少主,為什么我是神族人,如果我也是個人類,是巫女的話,你是不是就會多看我一眼?”
“夠了。”老人喝止,硬是拉起了她,拖著往后面撤回去,她就像個被操縱的木偶,老人拉一步,她就走一步,目光一直凄楚冰涼的落在明淺身上,一眨不眨的看著,直到看不清,仍是朝著我們的方向。
那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絕望心痛嗎,我都沒有,什么感情都沒剩下,想學也學不來,去幻想也還是模糊的。
明淺不做聲,踏上木階,一階階的上去,我只得跟在后面,問他想要做什么。
才踏進去,門就被關上,明淺的懷鋪面而來,重重的扣著我,我一時間無法喘息,這樣的情形來的太突然了。
“玉兒,你回來了。”他在耳邊低喃。
我死命的推開他,看見他眼眶無奈,眼角清澈的淚痕滑過,一臉受傷而痛苦的表情,我不解,這個剛才明明那么有氣勢的人,會有這樣脆弱的模樣。
是他對甘玉的感情太深了嗎,這就是愛情,迷戀,可這到底是什么感覺。
他不管我的反抗,還是再度抱緊了我:“甘玉,就算你忘了我,不管你變成了誰,我都不會讓你去任何人身邊。”
“我還能去哪里。”我這么說。
除了梅開,第一次有人和我這么近距離接觸,本以為會是討厭的,可是明淺給甘玉的愛太過溫暖,讓從不知情為何物的我,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情,這種感覺不是權勢,不是陰謀,而只是一種讓人迷戀的溫情,我伸出手,環住他的腰身,抱著他。
甘玉,這就能為你做的,既然借來你的身體,那么也該留住你的愛人,說不定,這身體會還給你的,這就當做對你的施舍吧。
明淺松開我,一臉寵溺的,輕笑著,我便見到了我以為的世界上最好的容顏,沉淀如風,明媚如光,滿是溫柔。
他道:“餓不餓,玉兒,找到這里,怕是不容易吧。”
“我不餓,只是有點累了,你也知道你隱蔽的好么?”
他笑笑,讓我睡下,自己卻坐在桌邊,提著筆,慢慢的作畫,我一直坐在床邊看著,他也不做聲,只是偶爾看看我,微微的笑著,絲毫沒有靠近我的意思。
良久,我問:“你不睡嗎?”
“如果我睡,你又睡在哪里,難道又要像以前的圣巫山,我來霸著你床嗎?”
“你知道我什么都不記得,說這些又有何意義。”
他放下筆:“記憶本就是過去的事,無論記不記得,都真切發生過,我說給你聽,自然也會慢慢填補你記憶的空缺,不記得也好,起碼能知道過去發生些什么。”
“你就那么放不下嗎?”
“是的,僅僅是有關于你的部分而已,對了,玉兒,你都記得些什么,到底發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記得大約是和梅開一起掉下懸崖了,也因為這樣,所以沒了記憶。”
“掉下懸崖,那梅開呢?”
“不知道,我們失散了,一路逃亡的途中聽說圣石有改天換地的力量,所以一心想得到,這樣,我就能找到她,并且不讓任何人欺負我們。”
“抱歉,我一再承諾,還是沒能保護好你。”
我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