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落目光平視,其實什么都沒有看進眼里,他語氣有些虛弱:“我夢見靈闌了?!?/p>
我有些出乎意料,接著問:“夢見了什么?”
眸中神色不改,臉上卻多出一分哀色:“她似乎還是恨我?!?/p>
我嘆道:“那些都已經過去了對吧,為了她,你曾經連命都不要了,不是靈闌,現在你也不會是這樣子,如果她的愛能夠不那么自私,我想也不會失去你,梅開也一直會祝福你們,而她卻偏偏用了最極端的方式,到頭來,傷到是梅開,還有你?!?/p>
“我沒關系,她好就行了。”
我不解,便沒有回答,不確定他說的是哪一個她。
殘落看我一眼,解釋:“我說的是梅開?!?/p>
呵呵,我露出寬慰的笑容來,一向不多話的你,這么就承認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可不像你。我席地坐下來,在他對面,安靜的問他:“送走梅開,你后悔嗎?”
殘落搖頭:“那個時候,不知道你們會來,一心覺得再也走不出了,手握鎮魂劍,第一次竟然有了那樣的想法,那時只覺得要讓她安全,其它的就不重要了?!?/p>
“我想她現在應該非常的想你吧,也許真的再也見不到了吧,不管最后是哪種結果,唯一欣慰是她現在很安全。”
“恩。”殘落回應:“今天月圓,明淺會要過來吧?”
我露出笑容來:“是的,晚飯你想吃什么,我多做一些,你可要多吃些,明淺來了,我們每月也只有這么一天能夠聚一下。”
殘落道:“圣巫山的素菜一向很好?!?/p>
“我知道了?!?/p>
殘落又躺下去,瞇著眼,靜靜的窩在木椅里,氣息頓時像消失了,如和山川密林融成一體,山中的霧氣將他繞在他的周圍,模糊了干凈沉重的黑色,白霧隱隱,黑色漂浮其中,如夢沉淪不定,從前總覺得他一襲的黑便是化不去耀眼奪目,原來只要他愿意,可以隱匿一切。
我吃了東西,就坐在門前的木階上,盯著深藍的天,看云一朵朵的過去,圣巫山的日子從來都是寂靜無聲的。
日落西天,殘落從自己的木房出來,坐到我的房子前的木階上,我便到山下去,等明淺回來。
那人總是帶著一身疲憊,卻在見到我時,眼里的光又閃耀起來,亮亮的,雙目看起來非常的漂亮,他帥氣跳下戰馬,穿過結界過來,我便滿足的笑起來。
他一身無恙,是我最大的愿望。
“我回來了,甘玉?!?/p>
“恩。”我點頭,他走進,熟悉的溫暖從手中傳過來,明淺雙手握著我的手,我也反握住他,他就笑笑,牽著我往山上走。
“幾日不見,你又消瘦了,玉兒。”明淺沉沉道。
“哪里是幾日,分明是三十天?!?/p>
“記得這么清楚,是很掛念我么?”
“是?!?/p>
明淺笑意更濃:“你難得這么坦誠。”
我跟著他走,笑的忘了悲傷,一不小心,腳被野草纏住,向后仰去,下意識的用空出的手抓著明淺的胳膊,站穩了后,對上明淺關心的臉。
我搖頭示意,沒事,卻感覺手中的異樣,把手放到眼前一瞧,竟然鮮紅了一片。
明淺的胳膊上,方才我抓到的地方,鮮血然透了衣服,打濕了袖口,紅色恣意的蔓延在白色之上,十分的鮮明,紅的刺眼。
明淺甩了甩胳膊,放到了身后。
我睜大了眼睛,站在他對面,停下步子,一動不動看著他,不懼,不怒,不喜,大約是一張木雕的臉。
明淺皺了皺眉頭:“玉兒?!?/p>
我不回答,他這才妥協的伸出胳膊給我來看,我一只手托著他的手,另一只手則去揭開他的衣袖,他那只被我托起的手緩緩我的握住了我的五指,我心頭一緊,生生的嘗著心痛的滋味。
明淺袖子下的胳膊用了很多層白布裹著,厚厚的幾乎要把胳膊裹得粗了一個圈,即使這樣,血還是滲了出來,可見傷的多重。
我有些小小的不滿,明知自己不該這樣,仍是道:“為了不讓我察覺,你竟纏了這么多?”
他嘆氣:“好了,玉兒,你擔心可比我受傷更讓我難受,你就不要皺著眉頭了,不然我會更痛的?!?/p>
我強忍下酸楚,隔開一些距離,不碰到他,然后牽著他另一只手朝山上走去,我問道:“這傷是怎么來的?”
“戰場上總會有受傷的時候,這點傷不算什么。”
“你答應我會好好的,就一定會盡力去做,可連你這么強大的人都會受傷,可見戰爭有多無情?!?/p>
明淺又皺了皺眉:“魔族已經發動了戰爭,人界大片土地淪陷,百姓苦不堪言,能和魔族軍隊抗衡的,只有神族人,人類畢竟還是弱了一些,而現如今,在人界和魔族的抗衡的只有我的部下,所以戰爭自然是吃力了些?!?/p>
“神君還是沒有出兵嗎?”
明淺搖頭:“人界君王多次修書神君,神君竟以我的人為叛徒來當借口,不愿與我們合作,所以也不出兵,此等幼稚接口,還當真是可笑。”
“這種時候,仍舊想著自己的權勢,而不是天下蒼生,他可當真是一位好神君。”
“他一向忌憚我的勢力,所以趁此機會正好除去,想來等我們全軍覆沒,他便會出兵相助了?!泵鳒\說完,見我神情哀郁,便自信魅惑一笑:“我堂堂少主,先帝獨子,難道還怕不成,就算他不出兵,我們與人類聯手,依然能夠抵擋?!?/p>
“就算是是寬慰我,我也信。”
明淺這才笑笑,大步向山上去。
我替他包扎傷口的時候,才發現已經傷到了骨頭,猩紅的肉里白骨森森隱現,有些經脈幾乎都被割斷了,我想象的出有多疼,卻不愿去想,只是覺得很無奈,很無助,我恨極了這樣的感覺,只覺心中壓抑的東西洶涌膨脹。
我替他重新上好藥,細細的包扎起來,然后他換上了留在我這里的衣衫,重新成了那個干凈整潔的少主,圣巫山沉寂,他不多言,臉上溫柔昭顯。
殘落在一邊看著,眼里多了一些東西,是以前的日子沒有有過的。
明淺沖他頷首:“殘落,看你精神好了些,這樣以來,玉兒和我也能放心了。”
“多謝,可惜不能幫到你們什么?!睔埪涞穆曇舫脸恋?,男子獨有的清澈和沉穩,語息里帶著幾分無奈惆悵,格外好聽,聲音仿佛從另外的時空而來,只是短短一句,就已經讓人折服了。
明淺眼睛瞇起,燭火下,銀色暈染,甚是好看:“你已經做了太多了,等你好的那天,自然會幫我們的?!?/p>
我道:“你們相識百年,還用客套嗎,先吃飯吧,不然都涼了?!?/p>
他們二人舉筷,夾了些素菜,吃起來,都吃的不多。
我坐在明淺的旁邊,殘落坐在我們的對面,他對著明淺坐著,而我對的地方是空空的。
一絲絲涼風穿過門進來,吹動燭火搖搖晃晃,光影陸離的小木房內,總是少了什么,或者說是少了一個人,如果那個俏麗的身影還在,這里該不會這么的冷清。
屋外的爐火徐徐的燃著,飯吃好不久,外面的爐子里冒出重重的藥香。
我出去,端著兩碗藥進來,放到他們的前面,道:“人界里相聚把酒言歡是最尋常的,雖然我也釀了一些酒,不過二位的身子都不宜飲酒,今日就以藥代酒吧?!?/p>
我看著他們飲下,才覺得今天該做的事情終于都完成了,殘落喝完后就回去了,我的木房內就剩下我和明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