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竹嫣已經醒了,當時她正半坐在床上,一臉期待的看著門口,見到是我推門進來,先是驚訝,后是失落,最后沉默一下,怯生生的叫了一句:“圣守大人。”
我到小廚房盛來一些白粥,遞到她跟前:“想必餓了吧,圣巫山沒什么好東西招待,一些素食,別介意。”
她連忙從床上下來,行禮,我制止后,她伸著一雙手,恭敬的從我手里接過去,卻沒吃,猶豫了一會兒,終于抬起頭來問:“那個,敢問圣守大人,這里是哪里?”
“這里是圣巫山,明淺昨日將你送過來的,你受了些傷,昏迷了,所以不知道,不過沒關系,傷口都已經替你處理好了,靜養幾日就好了。”
“是少主送我來的。”她露出一絲愉悅的神色,接著又是行禮:“多謝圣守大人替我療傷。”
“這倒沒什么。”
“那明淺少主呢,怎么不見他?”
我想這才是重點吧。
我道:“他已經離開了。”
“什么時候的事,他去了哪里,什么時候會再來?”竹嫣問的急促。
“自然是戰場,每月十五,月圓之時,他才會過來。”
“那竹嫣應該跟去的。”
“戰場無情,刀劍無眼,明淺離開之時,曾說過,讓你不要再跟著他,以后的路你自己決定就好。”
她五指緊緊的握著瓷碗,五指絞的青白,臉上多出幾分不自然的尷尬,接著又道:“我能去哪里呢?”
“按你的想法,你是神族人,無論在神界和人界都能找到自己的容身之處的。”
她抬起一雙悲切的眼問:“那圣守大人為什么不去幫助少主,反而留在這里等他。”
“我何嘗不想,有些事情是你無法理解的,你快吃吧,粥涼了就不好了,不管怎么樣,養好傷再說。”
“是,多謝大人。”
她如受令,立刻將粥端到嘴邊,慢慢的喝起來,我在廚房內拿起我的竹簍去落霧崖,明淺雖然送過來不少魔草子給殘落備的藥材,但是那些都是和殘落體內魔氣對抗的,落霧崖下一些溫補調養的藥,也是必不可少的。
采好藥材并且在殘落門前慢慢的熬好,他在門口,和我說說話,我將明淺說的有關和平劍的事告訴他,他并不吃驚,斜倚在門口,盯著冒著煙的爐子發呆。
再回去的時候,已經快是中午了,推開門,房間已經打掃的干干凈凈了,連火炕內的殘余的木屑都被清理過一遍,低矮的木桌上,還擺好了精致的菜肴,徐徐的冒著熱氣。
走進里屋,側對著門的床已經被收拾的整整齊齊了,竹嫣正匍匐在地上,認真的擦洗木地板。
她見到我回來站在門口,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到廚房內給我盛好飯,招呼我過去吃,一瞬間我甚至都覺得她是這里的主人,我是客人了。
“這些都是你做的?”我問。
她點了點頭:“手藝不如大人的好,大人將就吃一些吧。”
我道:“你不必做這些的。”
“圣守大人替我療傷,照顧我,如此大恩,竹嫣一介婢女無以為報,這些都是我該做的,還望大人不要拒絕。”
我拉著她也坐下,將她替我盛好的飯推到她跟前,然后自己又盛了一碗,笑言:“以前有人告訴我,三界的人都是平等的,沒有誰天生是女婢,你也不是,在這里,我也不需要一個女婢,你不需要這么客氣,況且你有傷,這些就都不要做了。”
她猛的搖頭:“不要,如果你不讓我做,我會過意不去,反正閑暇,就當是打發時間,竹嫣做這些就當是報答。”
我嘆了口氣:“你做這些倒讓我過意不去,若真想幫我,就好好養傷吧。”
她勉強點頭,坐在對面,慢慢的吃,等我吃完后,她才有所放松,吃碗里的菜。
自那天開始,無論我干什么,她都會跟在我身邊,去菜園,她跟著,去采藥,她也跟著,我熬藥,她就在邊上看著爐子,加火加柴,我做飯,她就洗菜切菜,仿佛我們變成了一體,什么時候都跟在我后面。
我并不習慣這樣。
晚上二人裹著兩床被子躺在床上也不多言,是我要求她也跟我睡床的,她每日睡覺之前,都會對著戰場的方向祈禱那人的平安,每天我看著她全心而虔誠的樣子,便覺得那一人是她全部的世界。
天氣慢慢的變暖,大半月時間又快過去了,閑暇時光我總會坐在門前的木階上,曬著陽光,看著天,有時候一看就是半天。
一日,她從外面采了一些果子回來,走到我對面,先是遞給我幾個,然后自己坐到了我對面,欲言又止的樣子。
這大半月以來,我知道她一直有話想對我說,只是找不準機會,又不知如何開口,眼下瞧著離明淺回來的日子越來越近,便有些急了。
我慢慢的咬著果子,對她回之感謝的笑,她立刻回了一個禮貌的笑容,思量了一會兒道:“圣守大人是否覺得無聊?”
我笑笑:“圣巫山的日子向來清凈,倒也不算無聊。”
“大人若不嫌棄,我給了大人講我以前故事吧,就當是打發時間。”
“恩。”我點頭。
她換做一副凄涼的眼神和表情,放下手中的果子,用一種幾乎穿越的時光的蒼涼的語氣靜靜的闡述:“我本是神界百姓再也普通不過的一個女孩,自幼家貧窮,母親生下我不久就去世了,父親早年從軍,落得一身傷病,無力撫養我長大,便將我賣入宮中為奴,入宮之后,我再也沒見過父親,不記得他的容貌甚至父親的名字,托人去打聽,只說那里早已經荒廢了。”
她頓了頓,眼里多出一些怯怯的喜悅,很溫柔的一笑:“我被賣入宮中后,王后見我太小,便讓我去陪著年少的少主,那時候少主不過百歲,比我大十幾年,但也還是孩子模樣,那時我只知道少主體弱,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宮中年長的宮女帶我進去的,少主躺在睡著,并沒有睜眼看我,但那卻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一張臉,從那時候起,我就覺得他以后就是我的主人,我會一輩子跟著他。”
“后來呢?”我問。
她見我有了一些興趣,繼續道:“宮中我與少主年紀相仿,彼此的了解中,更加熟識了,少主雖不愛多言,但知道了我的存在,日后時間相處越多,少主的起居幾乎都是由我來照顧,他一切的喜好,便如手中紋路,一悲一喜,只需一個表情,便能知道,偌大的宮中,宮人雖多,也只仿佛我和他二人一樣。”
我習慣的微笑,那些時候,他們二人百年相守的日子,我在哪里呢,也許魂魄尚為成型,也許還苦苦的徘徊在奈何橋上,終究是沒我一絲一毫的影子。
“少主不喜多言,更別說笑,一次我被宮中管事之人責罰,少主前來替我求情,見我被責打一身傷痕,特意從自己的宮中拿來珍貴藥膏予我,我哭泣不止,他難得露出一笑,安慰我,那時竹嫣便忘了疼,自以為見到了世上最好看笑容,那也是少主第一次對我笑。”
“你便是從那時喜歡上他的嗎?”
竹嫣聽我一問,臉立刻通紅,垂著臉,任由兩側的頭發遮住了臉頰,一雙手不安的搓著,許久道:“圣守大人既知道我喜歡少主,竹嫣便不隱瞞了,從一開始我就喜歡少主,一直喜歡著,他是少主,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奴婢,即便喜歡,那也是不能說出來的。”
“那后來發生了什么讓你改變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