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先生,少主的毒不是一個月才發作一次嗎?可如今不過半月時間”青翎冷然的目光看像灰袍男子,語氣稍顯尖銳,看樣子是對其不滿了。
聞言,柳玉也不計較,而是看著宮云夙淡淡回道;“原本是一月發作一次,如今這般的確讓人措手不及,這也預示云夙的時間不多了。”
“還有多少時日?”
宮云夙淡然的聲音傳來,其姿態完全沒有將這身毒放在心上,他只關心他的時間。
“不過二十”略微沉眸,柳玉吐出一個殘忍的現實。
青翎與清流大驚,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宮云夙,絲絲酸澀涌入。
不過二十,少主今年十九,那豈不是還有一年的壽命。
“一年,足夠了”清冽如泉的聲音透著絲絲傲然
相對于青翎與清流的震驚和不甘,宮云夙顯得完全不在意,好似說命不久矣的人并非是他一般。
大殿陷入一陣沉默,每個人思緒萬千。
“少主,青絲姑娘還在外面等著,您看?”
一名黑衣人出現在殿內,打破了一室寂靜。
“青翎,送她回去”宮云夙只沉默了片刻便對青翎冷聲吩咐道。
后者領命而去。
唯一的光亮沒入地平線,橘黃的燈火籠罩一地。
“少主已無恙,姑娘請回吧”
青翎出門便看見離歌滿眼擔憂與期待地望著自己,心里頓時無奈搖頭,全身溢滿無力感。
“云夙哥哥他,不愿意見我嗎?”一聽青翎的話,離歌略顯落寞。
在青翎的陪同下,離歌一步三回頭地回了‘青竹小苑’。
宮云夙站在大殿門口,銀光傾泄,一派淡然若仙。
“為何不為她尋一處安然之地,而要將她留在身邊呢?”
柳玉從身后走到他邊上,與其并肩而立,似嘆息般出聲。
后者聞言,目光飄向遠處不知名的方向,并未回答他的話。
他知道柳玉指的是離歌,但是他沒辦法回答,因為,他,也不知道,不知道何為安全之地。
身處亂世,要尋求安然之所,談何容易?但也許,除了他的身邊,都是安然之處吧。
自從那日,宮云夙毒發后,一連三日,離歌都未曾再見到他。
青翎說,少主身體抱恙,不方便見她。
不知道是不是離歌多心,她總覺得是宮云夙在故意避開她,心情甚是煩擾。
就這樣,在離歌煩躁的心情下,過了三日。
“離歌姑娘,少主有請”
正所謂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春。
在離歌懷著讓宮云夙多休息的心態下,堅持幾日不去煩她,雖然不可能有機會,但她就是覺得現在是前路一片光明啊。
懷揣著忐忑的心情來到‘離水之心’,離歌一眼便看見那大殿之外,白玉石旁撫琴的人。
一襲素銀,仿若云層薄霧下的月光,泛著無邊的素然與清輝,溫婉而又疏離。
烏發半挽,絲絲銀灰顯得那樣耀眼刺目,離歌看著他那增多的銀發,自心底冒出些微苦澀,淡淡地疼。
恍若月下之神般的男子,似是感受到離歌過于炙熱的目光,停下撫琴的動作,鳳眸挑起,看向紛落的楊花下火紅的身影,深邃的眼眸中似乎劃過異樣,看不真切。
“過來”
他向她招了招手,如月般神秘朦朧的俊臉上似乎含著半似笑意,令離歌心神一陣蕩漾。
在他的注視下,離歌蓮步輕移,站到‘鳳羽冰琴’前面,埋頭注視著他,似乎想將他云淡風輕下的痛苦看清。
“你的內力是因何而來的?”
淡漠如斯的聲音傳來,拉回了離歌飄飛的思緒。
“我七歲那年生過一場大病,是我的師父為了救我,將他自身的內力都給了我”離歌的聲音聽起來帶著些微哀涼,想來是對于此事的難以釋懷。
“你的音攻可有繼續練?”
心知離歌心情尚且低落,宮云夙便撇開不談,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
“有的”聞言,離歌愣了幾許,才吶吶點頭應聲,許是跟不上他的節奏。
“那今日便讓本少主見識見識你的本事如何?”他的聲音淡淡地,眸色也是淡淡地,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緒。
但對于離歌來說,只要是他的要求,她便不會拒絕,當即點頭應下。
見她答應,宮云夙不急不緩站起身來讓到一旁,示意她坐到琴后邊。
一道銀灰色劃過,宮云夙手臂一揚,無數飄落的楊花如有生命般飄向同一個地點。
雪白的楊花在聚在一起,形成一塊圓形花筒。
宮云夙揚手一揮,行云流水間,楊花筒飛向半空,瞬間炸開。
片片楊花飛落,猶如仙子即將跌入凡塵般,美不可言。
在離歌驚喜的目光中,數十道黑影閃過,置身于白雪中的黑衣人瞬間變的刺目極了。
離歌不解地看向一身風華的人,后者鳳目輕揚,開口道“這些人是本少主手下的高手,今日你便與他們較量一番,讓我看看你的實力”。
“青絲姑娘,得罪了”
數十名黑衣人一同抱拳開口,氣勢如虹,聲震山河,他們身上不自覺散發出的冷意叫人不禁發寒。
在離歌還未做出反應之前,黑衣人同時出手,手中長劍帶著喧囂的氣勢攻向高處的離歌。
見狀,離歌迅速出手撫琴,素手輕揚,如玉的手指在琴弦上飛速彈奏。
猝不急防的出手讓離歌措手不及,只來得及豎起堅硬的保護城,防止被劍氣所傷。
黑衣人時刻與離歌保持著十里的距離,手中長劍不斷飛舞,不給離歌任何反攻的機會。
半柱香的時間,離歌便已香汗淋漓,絕美的臉沉著淡定,但其間的慌亂根本逃不過宮云夙的利眼,眉頭微蹙,薄唇禁抿,不知其所想。
劍氣越來越強,而琴音越來越弱,很顯然,離歌就快撐不住了。
也難怪,以離歌現在的武功,與‘墨玉’的人相對抗,若是只有幾個人,或許還能廝殺一二,但是在修為上的明顯差距,讓離歌分外吃力。
咬了咬牙,離歌吹動更深層的內力,與其對抗,明明知道,她現在還不足以掌握更深的內力,也許她會受傷,但她不想輸的太慘,她不想讓他失望。
琴音剛拔高一籌,離歌便感覺到身后一熱,柔夷被一雙修長的大手覆蓋。
在離歌驚詫的目光中,宮云夙在他身旁落座,握著她的手在琴弦上劃拉。
明明他的撫琴動作很慢,可偏偏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與冷冽。
有了宮云夙的幫忙,離歌的氣勢瞬間拔高,在宮云夙的手下,化被動為主攻,化劣勢為強勢。
“音攻最忌遲緩,最好能先發治人,若你一味處于被動的抵擋,那即便你有再高深的內力也會慘敗”他的聲音有點冷,離歌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自己動用深層內力欲反傷自己而不高興,心里有些雀躍,亦有些膽怯,因此兀自閉嘴不發一言。
琴聲蓋過冷冽的劍氣,片片冰晶劃過黑衣人的皮膚,幾乎每個人都見了血。
“多謝少主手下留情”
滿園的冰雪也無法消融黑衣人們內心的激蕩,早就知道少主的武功深不可測,今日得以一間,即使受了傷,但眾人的內心無一不是振奮的。
所以‘紫羽墨玉’至始至終都忠于宮云夙不是沒有道理的,不是因為他們是宮云夙所建,僅僅只是對于強者的臣服,只要是宮云夙的命令,從來不會有人發出質疑,他們只會聽命行事,不是他們沒有情感,而是他們的感情只對那一人付出,不求回報。
離歌從震撼中回過神時,黑衣人早已在宮云夙的命令下消失無蹤。
“今日可有所獲?”
他的聲色依舊淡淡的,好似剛才語氣冰冷的人并沒有出現過一般。
吶吶地點了點頭,離歌內心依舊激蕩不已,方才那氣若山河的音刃,勢如破竹般游走在那些黑衣人中間,僅僅只是一把琴便能發揮如此大的作用,僅僅是因為操琴之人。
“音攻在于攻,而不在于擋,即使不能先發制人,也要不急一切代價,做操刀之人”見離歌神游,宮云夙也不生氣,依舊淡然為她解釋,教她要領。
“云夙哥哥,我……”
“少主,沫兒小姐回來了”
離歌正想說點什么,表示她懂了,卻被突然出現的青翎打斷。
“知道了”宮云夙應了一聲便起身緩步往外行去。
手上的溫熱離去,離歌才發現方才他的手一直握著自己的手,心中不由竊喜,但一想到青翎所說的沫兒小姐,秀眉便輕輕蹙起,當下二話不說便跟上宮云夙的腳步,一如既往地揪著他的袖袍而行。
來到‘夜水嶺’的大門口,便見一頂稍顯低調的轎子矗立在門口,一只素手掀開轎簾,丫鬟先行跳下車,扶著安沫兒下轎。
離歌呼吸一窒,好一副秋香花月貌,如玉的肌膚,眉不描而黛,唇不點而朱,一雙秋波翦水眸,流轉間,顧盼生輝。
“少主”溫柔的呼喚,似愛戀又似畏懼,明明是小姐之尊,卻又與其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不清不淡。
“回來了便好”
簡短的五個字卻在離歌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她從來沒有聽見過他這么溫柔地對別人說話,有的只是淡漠清淺,可如今,他這么溫柔地對眼前這個溫婉大方的女人說話,即使表情依舊平靜無波,說不吃醋是假的,但是她沒有資格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