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離歌一覺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不同于往日,第一時間跑到宮云夙的房間報道,而是徑自去了大廳吃午飯。
今日的餐桌出奇的沉默,沒有離歌嘰嘰喳喳地說個沒完,其他人也就各吃各的,不說話。
離歌一邊吃飯,一邊偷瞄宮云夙,見他面上并無異樣,心里也放心了些許。
安沫兒將離歌的小動作收入眼底,猜到她是與宮云夙鬧矛盾了,不好意思開口跟他說話,心里不禁失笑。
飯后,宮云夙又出去了,不過離歌沒有跟上去,而是很有骨氣地自己出門逛街,順帶看看他的去向。
急沖沖出門,卻沒有看見宮云夙的身影,離歌只好悻悻地在街上閑逛。
路經‘名珠坊’,離歌不由駐足,往里邊走去,‘名珠坊’的生意一如既往地火,可是好像少了些什么。
是少了囂張的少女還是膽小的青年,亦或是少了爭吵不休的男女。
現在的她,是幻青絲,是北域少夫人,不再是曾經那個張揚不羈的離歌。
既然選擇了陪伴,那便要風雨同舟,要想走上宮云夙走的那條路,離歌必須變成幻青絲,堅強,勇敢。
那一刻,離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可是又很模糊。
思緒飄飛間,離歌撞到了一個人。
華麗的宮裝,傾國的美貌,成熟嫵媚中不乏清透。
“原來是北域云少夫人,幸會”
“想不到會在這里遇上邀月公主,的確是幸會”離歌不太真心地笑著,尤其是看見錦月身后的慕容遠后,笑容變得更假了些。
“云少夫人也是來看珠釵的?可是為何不見云少主呢?”錦月也不介意離歌的態度,依舊笑得溫柔大方。
哼,他來做什么,好讓你們敘舊情,想得美。
“云夙哥哥身體不適,在‘紡心閣’休息,我出來給他抓藥,正好路過這里,便進來看看。”她想了想,絕對不能說宮云夙外出,若說無事在家,卻放任自己的妻子獨自外出不陪同似乎又說不過去,而自己身為人婦,丈夫抱恙,卻不在身旁伺候,似乎也不好,只得睜眼說瞎話。
“既然云少主抱恙在身,那不如本太子請御醫過府診治”慕容遠突然插話道,說的一臉關切。
“多謝慕容太子的好意,云夙哥哥他只是小病,無傷大雅,就不勞煩御醫了”離歌立馬拒絕,要是真讓御醫上門,那還得了,說不定,到時候慕容遠也跟著一起去,露餡兒可就不好了。
“既然如此,想必也不是很嚴重,那參加邀月公主的比武招親應該還是可以的吧?”慕容遠順蔓摸瓜,順藤而下,讓離歌想拒絕都不行。
不過,這招親是怎么一回事?不是直接做太子妃嗎?
“想來云少夫人還不知道,邀月公主與錦公子向父皇提議,比武招親,任何皇室或者大臣之子,凡年滿十八周歲未婚者皆可參加,勝出者會與邀月公主指定的人比武,得到公主的青睞便能迎娶公主,還望少夫人轉達云少主,請他務必賞臉前來。”
錦月看著離歌呆呆的模樣,嘴角的笑意更溫和了些,對著她點了點頭,表示是真的。
“呃……好,我一定轉達”。
離歌一路回到‘紡心閣’還云里霧里的,怎么突然就變成比武招親了,難道是邀月公主對慕容遠不滿意?
可是,她好像忘了一個重要的問題,時間啊,沒有告訴她比武招親的日子,那還怎么參加啊?
但是見到青翎,離歌才知道,什么日子不日子的,哪用說得,都有邀請函了,還要她轉達,不是多此一舉嗎?想來慕容遠應該是想試探宮云夙到底有沒有要去的意思,才套她的話的,還好她什么都不知道,否則還真可能會被奸詐的太子殿下給騙了去。
“三日后的比武招親是在‘沁園春色’舉行,少主會去,少夫人也準備一下,與少主一塊兒去。”青翎遞給離歌一套衣物,交代道。
“知道了”離歌接過衣裙,徑自回了自己的屋子,也不用去轉告了,別人什么都知道,還要她瞎操什么心,真是的。
是日下午,宮里送來大量的補藥,什么補脾,預防風寒的藥一應俱全,送藥的人稱是太子殿下的意思,雖說云少夫人拒絕了派御醫的意思,但還是送上補藥,希望云少主能早日康復。
云少主抱恙的消息一傳出,大臣們都蠢蠢欲動,見慕容遠送了藥,他們也不落人后,各種天山雪蓮、千年人參,離歌不斷感慨,果然大歧還是富庶的。
但是對于這些三番四次造訪的人,離歌還是感覺愧對宮云夙,雖說得了不少好處,也多了許多麻煩應付。
以至于離歌吃晚飯的時候都不好意思去看宮云夙,生怕對上他淡泊如水的目光,表面上波瀾不驚,其實早已暗潮洶涌,只要一打開閘頭,便會泛濫成災。
一天過去,冷戰依舊,其實離歌有好幾次都有打破僵局的沖動,但是都被前來做客的錦葉邵打回。
“倘若每次冷戰都要你先低頭,那宮云夙就體會不到你的重要性,而且覺得有沒有你都無所謂,你也會一直拿不下他,所以,你一定要忍住,讓他先認輸,知道嗎?”
于是離歌被說動,暫時打消了去認輸的念頭,于是冷戰持續。
隨著比武招親的日子越來越近,整個迄京城都彌漫著一股名為興奮的因子,畢竟公主招親,還是在異國他鄉,這可是頭一回,百姓們熱情高漲,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為了廣闊邀月公主的選夫范圍,慕容皇也拿出了誠意,下令傳召所有封地的年輕王爺世子,比武招親的規模空前浩大。
一國貴族任憑他國公主選擇,這是多么大的榮幸,也是給了流云國極大的面子。
但是離歌相信,這一切的背后必然有一只手在操控,否則以慕容啟狹隘的心胸,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到底是什么交易,令慕容啟欣然接受呢?
“難道又是割土賠償?”
“什么割土賠償?”安沫兒疑惑地看向走神的離歌,不解道。
“啊?呵呵……沒什么”離歌埋頭吐了吐舌,怎么把自己的想法給說出來了,真是嘴賤。
宮云夙放下碗筷,看向埋首猛吃白米飯的離歌,沉默不語。
似乎是頭頂的視線太過灼人,離歌也吃不下飯了,抬起頭對上宮云夙幽深的目光,愣了愣。
她有一種錯覺,好像對面的鳳目似乎能洞穿一切,將她的內心看得一清二楚。
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種驚慌失措之感。
“我吃飽了”離歌放下筷子,飛快地離開了大廳。
見離歌失措逃跑,宮云夙繼續淡定地吃飯,安沫兒一臉迷茫,她怎么越來越搞不清楚他們的心思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離歌一下躍到床上,蒙頭大睡。
她需要整理思緒,為什么在剛才那一刻,她竟然害怕宮云夙的眼神。
以前覺得他的眼神如水般淡薄沉寂而又若墨汁般幽深,可是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么灼人,仿若能洞穿一切,穿透人心。
這讓她想起了劉子言,劉子言是因為出身卑微,受盡凌辱,因此生出了極端的仇恨。
而宮云夙,家仇,父母親人的仇,他說他也有恨,可是從來都藏在心里,不為外人道也。
若是將他心里的仇恨放大,或者放到表面,那會是什么樣的呢?
是因為這一種疑慮,沒有見過發怒的宮云夙,所以她下意識地害怕,害怕會是像劉子言那樣極端,因此害怕他的目光,害怕看清他內心仇恨嗜血的因子。
“少夫人?”
極富節奏的敲門聲響起,青翎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離歌不情不愿地起身開門,她現在需要冷靜。
“怎么了?”
“離大將軍到訪,少主請您去前院”
“真的嗎?”
離歌差點喜極而泣,是哥哥,他來看自己了?
離歌以她生平最快的速度飄到了前院,四下瞟了瞟,只見離惜陌一人坐在石凳上。
“聽說大將軍到訪,青絲有失遠迎啊”
即使再興奮,她也沒有忘記自己現在的身份,這份沉著冷靜,大概就是從宮云夙身上學來的。
“好說好說”離惜陌也牽起一抹笑迎了上去,對著離歌便是一陣揉圓搓扁,好一番肆掠,以慰他多日來的思念之情。
“許久不見,少夫人越發圓潤了”
離惜陌好不容易停下手上的動作,朝離歌四下瞄了瞄,打趣道。
“什么圓潤?將軍說話真難聽,我這叫豐盈,是別人求之不得的,不懂就不要亂說”說得她好像長得有多胖似得,雖然確實比在將軍府的日子胖了些許。
畢竟以前在家的時候,三天兩頭往外跑,而到了北域便整日黏在宮云夙身邊,減少了運動,長胖一些也在所難免嘛。
“青絲,聽說大將軍來了,在哪兒呢?”安沫兒慌慌忙忙地進了院子,險些撞上離歌,幸好離惜陌眼疾手快拉著離歌躲過。
見這般失態的安沫兒,離歌無奈撫額,哥哥一直都在迄京城,又不會跑掉,沫兒干嘛這么急著跟他相認啊。
“不知沫兒小姐找本將軍所為何事?”離惜陌故意板起臉來,詢問道。
“二師兄,我是你的小師妹”安沫兒笑了笑,剛才的失態模樣早已不復存在,她緩步走到離歌身邊,睜著一雙秋水剪眸凝視著離惜陌。
“二師兄?小師妹?”離惜陌愣愣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安沫兒,不確定道。
“沒錯”安沫兒輕點頭表示肯定。
“安姑娘,你,是不是搞錯了?”難道是腦袋燒壞了,整個人都變得神經質了,在梓辛的時候怎么沒突然冒出來?
“不會錯的,你是悅音師傅的二弟子,我是三弟子,所以你就是我的二師兄。”安沫兒淺笑吟吟,說的有理有據。
離惜陌顯然一愣,原來她就是他的小師妹?三年前那個匆忙逃走的身影就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