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響起絲竹知音,幾個宮女扯著一塊巨大的畫布鋪在了案板上,隨即退了下去。那女子微微一動,起了個手勢,眉眼間帶著獨特的氣質風韻。
可她卻沒心情在看,不知道為什么,宮安寧總覺得這雙眼睛有些熟悉,可她想不起來在哪見過。莫名的,覺得有些不解,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但她可以確定,這個女子,自己從未見過。
隨著一個甩袖的動作,女子轉著圈到了案前,跟著鼓點聲緩緩執起筆,左手翹起蘭花指,露出白璧無瑕的皓腕。纖腰彎了下去,筆鋒在紙上游走了幾下,緊接著站起身,將筆咬在口中,嫣紅的唇瓣更顯瑰麗。
其實這舞沒什么不尋常之處,而它最精妙的,卻是能將跳舞和作畫結合在一起。二者轉換之間流暢自然,毫不生硬。
但是顯然,新穎才是最重要的。
瞧著大殿上眾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女子身上,連楚國太子都不例外,眼中含著淡淡的興趣。瓊茵狠狠的咬了咬牙,眸中帶著幾分怒意,目光朝著不遠處望去,正對上一雙帶著挑釁的眼。
十四公主瞧著瓊茵的怒容,不屑的挑了挑下巴,眼底含著諷刺。
在姜國,恭親王是親王中最有權勢的一位,與皇上又是親兄弟,地位自然不言而喻。所以瓊茵雖是郡主,卻養成了比公主張揚的個性。而十四公主身為公主,又得夜皇寵愛,性格自然囂張跋扈了些,這也是無可厚非的。
兩個人對上,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只不過,這里畢竟是夜國,瓊茵郡主還是吃虧了些。
有人注意到這兩人的對視,開始暗暗思索起來。就是不知道這楚國太子,兩女相爭,身份地位都不低,他到底看上哪個了?
靜靜看著臺上的女子,風月公主唇邊始終帶著溫柔如水的笑意。端起面前的茶盞輕抿一口,動作優雅貴氣。而那一雙美眸雖然落在臺上,可余光卻始終不離一人。
對于這位近日來傳言頗多的宮二小姐,她倒是很好奇。一個傳聞中體弱多病的千金閨秀,到底哪點能這么引人注意。
感受著一道目光落在身上,宮安寧微微蹙眉,抬眼望去,卻不曾發現端倪。收回眼,微垂的眼簾多了些冷凝。
隨著鼓聲越來越急促,臺上女子的動作也越來越快。無論是舞,還是畫,都已經到了收尾的邊緣。輕輕將筆放到案上,女子回過頭,盈盈跪了下去。兩名宮女上前,將畫拿起,展現在眾人面前。
畫上是一名女子,站在百花叢中,俏麗明媚的面容之上掛著笑意。一襲桃紅色的宮裝,頭戴金簪,面若桃花,身后滿院的花朵都淪為了陪襯。
這幅畫,很美!畫上的人,正是十四公主!
其實這畫功算是不錯的,只不過……
夜子潤隱下眼底那抹淡淡的失望,眼神突然落到一處人影上,唇瓣抿成一條弧線,復又轉眼落到臺上。
只不過比起那一幅玉新湖上的景色,差得太多了。
君千黎眉眼含笑,淡淡的在心中下了結論,效益更甚。
畫上的十四公主雖美,卻不傳神。而那一日,無論是遠處的山水,還是近處畫舫上的人,都帶著一種獨特的神韻。
就在畫卷展開之際,宮安寧突然捂住胸口,臉色驟然煞白,呼吸急促起來。大殿之上響起低低的輕咳聲,眾人轉過眼,入目便是她慘白的面容,連唇瓣上都沒了血色。
“寧兒……”
“小妹……”
宮家的人心下一緊,面容之上染上焦急的神色。
一口溫茶入喉,咳聲漸漸止了下去,可臉色也就蒼白一片。饒是這樣,去也遮不住眉眼之間的精致,這不健康的白,反倒給她本身添加了幾分瑰麗,那是一種觸目驚心的美!
不少人都被她驚了一下,回過神卻是深深的惋惜。
上首的夜皇見狀,含著幾分威嚴的嗓音響起:“是宮家的二小姐吧,是否有什么不適之處?”
捂住胸口,宮安寧在家人憂心的目光中緩緩站起身,施了個標準的宮廷禮:“回皇上,臣女一時心悸,卻不想破壞了眾人的興致,實乃罪過,還請皇上贖罪!”
“你身子不好,就別拜了。若是不適,便請太醫來瞧瞧。”身側的皇后嗓音溫和的接過話,語氣中帶著幾分關切。
“多謝皇后娘娘,臣女現下好多了。”
皇后點點頭:“嗯,那便坐下休息一下吧!”
宮安寧垂頭,緩緩坐了回去。臉色依舊蒼白,可低垂的眼底卻染起三分詭譎,猶如一潭深水,層層疊疊,不見底。
眾人目光各異,不知想些什么。
十四公主倒是沒什么想法,而是興致勃勃的轉過眼道:“父皇你看,畫作的如何?”
夜皇收回視線,落到殿中央:“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民女素問!”鵝黃色衣衫的女子輕輕的道。
“朕雖然沒見過昔年第一舞姬的風范,可如今看著,這份技藝也是難能可貴的。”縱然舞姿和畫功都不甚出彩,可精妙的卻是二者的融合。
“是啊,”皇后附和,“本宮瞧著,這女子有些本事,如儀算是撿到寶了。”
如儀,夜如儀,乃是十四公主的閨名。
聞言,十四公主更得意了。縱然那舞蹈不是她跳的,畫也不是她做的,可是惹卻是她找回來的。她讓素問畫她的原因,就是為了不動聲色的出這一把風頭。
沒等她高興完,殿上突然響起一道嗓音:“本郡主瞧著,素問姑娘這畫功不算得上乘。我記著那日宮二小姐一幅畫卷,堪稱驚天巨作。不知宮二小姐可愿賞臉,作上一幅?”
此話一出,秋文良在心底怒罵一聲:蠢貨!
眾人的目光齊齊投向一處。
宮安寧嗓音清和,帶著三分軟儒,隱隱有些委屈:“我瞧著,十四公主請回來的素問姑娘的確才藝出眾,安寧才疏學淺,不敢攀高。只不過瓊茵郡主發話,安寧自然沒有不從之禮。可惜,臣女現下身子不適,恐怕要掃了興致,還望皇上,皇后贖罪!”最后一句話,自然是說給上首兩個人聽的。
不少人看向瓊茵的視線帶了幾分譴責。
可偏生瓊茵沒看出來這些門道:“宮二小姐何必推辭?莫不會對本郡主有什么意見?”
“呵!”聽到宮安寧的話,十四公主心里舒坦,看向瓊茵的目光自然就不善了,“瓊茵郡主沒聽到嗎?宮二小姐身子不適,難不成郡主要她帶病為你作畫?我夜國可沒這規矩,郡主另請高明吧!”
在她看來,宮安寧幫她說話,那就是自己人了,當然要幫著。
“多謝十四公主好意。只不過,瓊茵郡主此話安寧承擔不起,索性獻丑了。”輕咳一聲,宮安寧站起身,頗有種弱柳扶風之資。
君千黎薄唇笑意加深,他覺得,有些人要倒霉了。
藍衣少女站在案前,眉宇間帶著三分認真的神態,面色蒼白,搖搖欲墜。可偏偏這場景還很美,叫人覺得有些矛盾。緩緩提起筆,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宮安寧身子突然一歪,倒了下去。
一片吸氣聲響起,殿上頓時驚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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