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一人進了馬車,即使這馬車寬敞的能容納下十人坐,“楚玨”也沒有再繼續閉目養神的心思了。
一個坐在榻上搖著折扇打量著車外的風景,另一個則一雙桃花眼毫不避諱的盯著對面的人。
那直勾勾的眼神仿佛能將“楚玨”的半張大紅面具戳出一個洞來。
兩人都不說話。
車內的氣氛靜謐的詭異。
終于有一人憋不住了,他搖著手中的梅花折扇,偏頭將眼光對著窗外的山野之路,漫不經心的道出一句:“杜公子可看出什么來了?”
杜回春眨了眨桃花眼,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道:“我還以為你打算將我晾在一旁置之不理?!?/p>
“楚玨”又將頭偏過來三分,一雙細細描繪的鳳眸直直睇進了杜回春的桃花眼。
他收起了手中的梅花折扇,徐徐綿綿的笑道:“日子長著呢,本督若是不理杜公子,杜公子日日夜夜瞧著本督的臉看,本督甚是臊得慌!本督甚至恨不得將自己的另外半張臉給毀了?!?/p>
杜回春的桃花眼閃了閃,勾起的唇角乏起了冷意,輕輕道出一句:“你就當真這樣討厭我?”
他輕嗤一聲,一展手中的梅花折扇,“沒有哪個人喜歡被別人監視?!?/p>
杜回春愕然。
隨即苦笑。
他說話什么時候能顧及過自己的感受?
看“楚玨”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杜回春的睫毛垂了垂,終是將目光撇了開來,落在了“楚玨”那只執著扇子的細白手上。
“我此番前來,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你治療臉上的刀傷?!贝我哪康牟攀潜O視你,更或者誘惑你。
“大內侍衛刺殺你之前,那毒……是從我的藥箱里偷去的,那是我才研制出來的新毒,凡是沾上一星一毫的人,必死無疑……那日又恰逢月圓之夜,是你最弱的時候,你……究竟是如何挺過來的?我知道你有金蟬護體,可那金蟬能解天下的毒,唯獨不能解我杜回春的毒。你為何不來……不來找我?”
包括中媚藥的時候,楚玨找的也不是他……那金蟬明明是他送給楚玨的,可偏偏不能解他下的毒。
杜回春抬了抬眸子,卻看到“楚玨”手中的折扇停止了搖擺,露在面具外面的半張臉神色怔了怔。
見對面的“楚玨”默不作聲,杜回春以為他是在怪自己,心里涌出了一股濃濃的愧疚之意。
楚玨在他的心里明明已經有著無法取代的地位,可偏偏傷楚玨最多的人也是杜回春自己。
再瞧一眼他臉上的紅色面具,杜回春的心里開始拍浪。
他九千歲是多么追求完美的一個人?衣食住行,樣樣兒精雅細致,他挑剔的程度簡直堪稱變態。記得民間傳言,楚玨曾經因為千歲府的菜色不夠玲瓏,下令砍了好幾個廚子。
如今……這樣風華絕代的一個人卻毀了容。
這樣想著,杜回春已經忍不住伸出手去碰觸那半張紅色面具,壓低聲音道:“快讓我瞧瞧,到底傷的如何?”
那只骨節分明蔥白如玉的大手即將碰觸到“楚玨”的半張臉……
只見那人一驚,眸色一冽,急忙用扇骨將那只大手擋住!
“不必了,杜公子。楚玨的傷楚玨自己會治。杜公子好生歇著便是!”
杜回春眸光復雜,二人對視。
杜回春攥了攥伸出去的手,緊握成拳,垂了下來。
轉眼之間,那雙桃花眼又變得狠厲起來,“這是圣旨!皇上命我來給你治傷!”
他笑,“拿圣旨來壓我?我楚玨何時變成忠臣了?”
“你——楚玨!你當真非要糟蹋我一片心意!”
他依舊眉眼含笑,絕美的唇勾了起來,望著杜回春的眸子,冷冷的吐出一句:“對不起,杜公子。你的心,交錯了人!”
杜回春怔住。
他覺得自己的心里被什么東西狠狠的擊了一下。
楚玨就是楚玨,話出來的話總是毫不留情!
在杜回春發愣之際,那妖嬈無雙的大紅身影轉身撩起珠簾出了馬車。
隊伍停下,原地休息。
下了馬車,雅典娜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總算是舒坦了……非得逼著老娘說出那樣絕情的話來才肯罷休!
楚玨一下馬車,一旁的人扇扇的扇扇,倒水的倒水,撐傘的撐傘,可“楚玨”依舊覺得無趣,好像少了點兒什么。
再看太陽底下那威武挺拔的墨色身影時,瞬間他唇角勾起了笑意,朝著正在指揮眾人的南宮墨辰走去。
追星碰了碰南宮墨辰的臂膀,對他使了個眼色。
南宮墨塵疑惑的回頭,當看到那大紅身影腳步蹁躚的在日頭底下朝著自己走來,一雙入鬢的斜眉蹙了起來。
這楚玨不在馬車上好好兒的與杜公子享清?!瓉砹胰障抡易约鹤鍪裁??
他可不記得,他何時與楚玨這樣交好?
記得前幾日,他可是硬闖了他的千歲府,還高價兒奪下了那雪狐大氅呢。
南宮墨辰瞇了瞇眼,這是來找茬兒的?
這樣想著,大紅身影已經走近。
那死太監笑的極為刺眼,“八王爺……”
南宮墨辰未應他,只全身上下打量了笑意盈盈的“楚玨”一眼,深沉暗啞的道一句:“千歲找本王有何事?”
“楚玨”剛要開口,男子呵斥的聲音從一旁的草叢里傳來。
楚玨皺了皺眉,二人齊齊回頭。
正在這時,一道翠綠身影猶如受驚的小鹿一般闖進了“楚玨”的視野里。
那姑娘淬不及防的從草叢里沖了進來,身后追著幾名赤裸著上半身的壯漢與一名管家公模樣的男丁,侍衛們拔刀相向,將那姑娘攔了下來。
“什么人!敢驚擾千歲爺的圣駕!”
“楚玨”與“南宮墨辰”同時轉頭看向那被攔截住的女子,只見她身上掛著雜草,有幾處翠綠衣裙還被蒺藜勾破,正滿臉淚痕的向自己求助。
她身后幾名大漢一見到那人群之中最為扎眼的大紅身影,以及臉上的刀疤猙獰駭然的南宮墨辰,急忙俯在地上跪拜。
那管家公說道:“不知千歲與八王爺在此,驚擾了二位,還望大人海涵?!?/p>
“爺這么大一個活人就站在這兒,你竟然不知?看來這雙眼睛也沒必要留著了。來人,將這幾人的雙眼給挖了!”
幾人一怔,開始求饒,“千歲饒命啊,小的看見千歲了!看見了!只是這姑娘小的若是不帶回去也難逃一死?。 ?/p>
“楚玨”嗤一聲,不理會那磕頭的幾人,低眸瞧了一眼那滿臉淚水被侍衛挾持住不住搖頭的綠衫姑娘,瞇了瞇眼,眼神定格在了她的脖頸上,懶懶的道出一句:“你是個啞巴?”
那姑娘一怔,朝著“楚玨”點點頭。
南宮墨辰也是一臉疑惑的看著“楚玨”,非常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
眾人都以為照九千歲的脾氣會輕飄飄的道出一句,拖下去,斬了。
誰知道,那人卻笑得風華無雙,“那正好。隨行的隊伍里缺一位姑娘……就你吧!”
眾人啞然,原來他比傳說中的更惡毒……隨行的隊伍里缺個姑娘?
那姑娘卻無措的目光看向南宮墨辰。
南宮墨辰深潭一般的眸子睇向“楚玨”,面無表情的道出一句:“這軍隊一向是本王管理的,本王手下的兵沒有找軍妓的習慣。”
“楚玨”似笑非笑的走近南宮墨辰,在他耳邊緩緩喝氣:“八王爺……您這腦子里成天都在瞎想些什么?這么漂亮的美人……本王怎么可能將她賜給那些士兵?是不是那一夜王爺嘗試過了魚水之歡,就連腦袋里的思想也變得污濁……嘖嘖嘖,本督真是好奇,王爺脫了衣服躺在床上是什么樣子……”
南宮墨辰身形一僵,滿臉鐵青的瞪著“楚玨”。
拳頭攥的咯吱咯吱響,幾次忍了忍,終是沒有動起手來。
某人卻對此視若無睹。
對著南宮墨辰一揚眉,那意思顯然就是,你動我啊,來呀!
追著綠衫姑娘而來的那位管家公身形一僵,顫抖的說道:“千歲……爺,此女是,是要嫁給京城里綢緞莊李家大公子未過門兒的媳婦兒,李家大少三十好幾了好不容易討著了一個媳婦兒,并且……這姑娘還懷了三個月的身孕,是李家大少的孩子,請您……您高抬貴手!”
跪在地上的幾人重重的磕頭。
“楚玨”的眸子瞇了瞇,將頭偏向那梨花帶雨的綠衫姑娘,軟綿綿的道一句:“爺問你,跟他們走,還是跟著爺?”
還未等那姑娘有任何愿意的舉動,“楚玨”又接著說道:“那姑娘不能說話,爺代她做主了!”
折扇一收,指揮到,“去!將人塞到爺的馬車里!”
齊勁雄抱拳上前,弓身說道:“爺,那車里面還有杜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