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發(fā)現(xiàn)加德爾并沒有追趕上來之后,霏月一行的速度也再次慢了下來,螢的家族與歐非聯(lián)邦都城的距離并不算太遠,使得霏月在前往螢的家族途中突然升起想要重返都城故地重游的感覺。
通往都城的路并不狹窄,但也不能算寬闊,歐非聯(lián)邦并沒有像菲麗那樣興建道路,這里的道路大部分都是人走出來的,以至于天氣晴朗的時候一切都還算平整順利,而一旦遇到雨季,路況就難免泥濘不堪,甚至可以說難走了。
現(xiàn)在的氣候不至于下雨,但經(jīng)過一整夜的露水,泥土也變得有些松軟,踩上去雖然不至于陷下去,但也給不了人一種踏實的感覺,好在這段路不長,三人的行動速度可比之前那群初出茅廬的學生要快許多,在太陽步入天空的正中的時候,一行人便已經(jīng)抵達巍峨的城墻之下。
“這里太久沒有發(fā)生過戰(zhàn)爭了!”厄爾看了一眼守在城門旁被陽光曬得不停的打哈欠的衛(wèi)兵說,“如果現(xiàn)在召喚一支亡靈大軍,想要一舉滅掉這座都城也不是什么難事!”
“怎么說這里都是惡魔的大本營,我可不覺得它們會這樣松懈防御,這只是人類罷了,真的要是天堂或者我們冥界大軍壓境,人類能起到的作用可就微不足道了!”霏月在護城河旁摘下一朵白色的虞美人,將其插在自己的胸口,“走吧,我們進去看看!”說著,霏月便與螢和厄爾往城門方向走。
“哦,我在這里就已經(jīng)聞到那股令人作嘔的氣味了,為什么我們還要進去!”厄爾百般無奈的嘆了口氣,“好吧好吧!我必須要保護母親——”說著,厄爾也快步跟上霏月,雖然臉上的神色依舊有些不太情愿。
本以為會被核查一番的霏月使用了些許幻術(shù)改變了自己的容貌,卻沒想到從進入城門到走上街道,竟然一個阻攔自己的人都沒有,這座城池到處都是惡魔的氣息,那些雖然看上去是人類,但靈魂卻早已被侵蝕,現(xiàn)在只需要一些誘惑,就很容易將其轉(zhuǎn)化為真正的惡魔。
穿過雕刻著歐非聯(lián)邦開國公爵浮雕的高大城門,就是一副霏月還算熟悉的街道了,只是不知為何,霏月覺得街道兩旁的建筑比起過去要矮了一些,而且看上去死氣沉沉的,居民們走在石磚覆蓋的街道上,既不說話也不笑,就好像一具具行尸,只是低著頭趕往自己的下一個地方。
于是,本來寬闊的街道一下子就變得更加寬敞了,兩旁低矮的建筑也聽不見叫賣,要知道這里可不是貴族區(qū)域,無論怎么也都會有一些傭兵及冒險者路過,連叫賣聲都聽不見可就太詭異了。
不過這一切詭異的事情也都不能阻擋霏月想要故地重游的心,沿著寬敞的路一直向前,然后左轉(zhuǎn)進入貴族區(qū),再進入拍賣行所在的街道,街道的盡頭就是過去霏月造成過一次大屠殺的歐非聯(lián)邦學院了。
二十多年過去了,學院看上去已經(jīng)從上次的屠殺中恢復,但就學生的狀況而言,和街上那些行尸似乎沒有什么太大的區(qū)別,低著頭,神情恍惚,目光呆滯,不說話,也沒有動作,更不會笑,就連影子都變得更加黑暗了。
“這些人都是怎么了?怎么覺得比喪尸都還像喪尸?”厄爾終于不耐煩了,便開始發(fā)起牢騷來,“而且我覺得這里很不對勁,非常不對勁,我只有在非常危急的時刻才會沒有食欲,現(xiàn)在我就沒有食欲!”
霏月并沒有理會厄爾,只是自顧自的走進校園,在自己過去和菲米一同走過的小徑上徘徊,進入和菲米相遇的競技場,這里依舊有學生在相互練習,但卻數(shù)量稀少。
回到菲米所在的宿舍,這里已經(jīng)荒廢,宿舍中雖然沒有什么變化,但卻被塵土遮掩,推開宿舍的門,一股濃郁的悲傷涌上霏月的思緒,那是一段令人懷念的記憶,在那段記憶里,自己還只是一只小小的亡靈,“因為一無所知,所以才快樂,因為一無所知,所以才無所畏懼!”霏月輕嘆著推開菲米房間的門,這里之前被她施過魔法,已保護菲米不受侵擾。
而現(xiàn)在,受霏月的魔法所保護,菲米的屋子就好像被時間遺忘的角落,一切都沒有變過,無論是書桌,椅子,窗臺,還是地板,門上的圖畫以及門后掛著的魔法師長袍,甚至有些凌亂的衣柜,一切都保持著菲米離開時的模樣。
這時,霏月緩步來到菲米的床邊,卻發(fā)現(xiàn)一位沉沉睡去的少女,就好像過去霏月注視熟睡的菲米一樣,霏月靜靜的注視著這位少女,少女的面容與之前霏月遇到的都不同,那是一副天真而又悲傷的面容,就好像作為公主時候的霏月一樣,少女口中呢喃著霏月聽不清的話語。
這時,漸漸西沉的陽光從窗戶走了進來,為熟睡的少女披上一層金紅色的薄紗,就在這時,少女的身上開始散發(fā)出柔和的白色光芒,而霏月在注視著少女臉龐的時候,也發(fā)現(xiàn)了一段記憶。
“命運女神——愛爾——”霏月輕吟喚醒了熟睡的少女,但從少女茫然的目光來看,似乎并沒有認出站在自己眼前的這位女子究竟是誰。
“你是誰?”愛爾揉了揉朦朧的雙眼,并從柔軟的床上坐了起來,抬頭注視著注視著自己的霏月看了一會兒,才問道。
“我叫艾霏月——”霏月輕聲回答,“我的哥哥你應(yīng)該也認識,叫做艾克斯,我是艾克斯的妹妹——”
“艾克斯?”愛爾的目光再次變得悲傷了,“您知道我,那么也必然知道印南亞吧?”
“是的,你們都深愛著艾克斯,從記憶中我能非常感受到你們內(nèi)心中強烈的情感!”霏月對愈加悲傷的愛爾說道,“與你們一樣,艾克斯也深愛著你們!”
愛爾沒有理會霏月的話,只是將目光轉(zhuǎn)向窗外一輪紅色的夕陽,直到夕陽已經(jīng)完全不見蹤跡,夜幕漸漸降臨,愛爾才稍微動了一下,但看上去似乎僅僅是因為姿勢導致身體不適才被迫挪動的樣子。
“母神——”愛爾終于開口對霏月說道,“人們稱呼我為生命女神,但即便是生命女神,也無法掌控自己的生命,您說,這是不是很可笑?”
“沒有人能掌控生命,而且你也不是生命女神!”霏月輕輕撫摸著愛爾的頭,目光卻落到毫不起眼的,束縛著愛爾的鐐銬之上,這些鐐銬只有在月光下才會顯出模樣,鐐銬之中蘊含著星辰與大地的力量,就算是神明恐怕都難以解開。
“您想說只是我自作多情對嗎?”愛爾順著霏月的目光看了一眼束縛著自己的鐐銬,隨后又將目光轉(zhuǎn)向窗外,“也就是說,印南亞也不是掌管命運的女神咯?”愛爾的語調(diào)有些俏皮,但臉上的悲傷卻沒有化去。
“沒有什么能掌控生命,更沒有什么能掌控命運,只是很多人在更多人所給予的錯覺中覺得自己可以罷了,你想想看,無論是艾麗什還是恩利爾,或者是我,有誰真正掌控了生命或者命運嗎?”霏月輕輕點了幾下束縛著愛爾的鐐銬,隨后又伸出食指點了一下愛爾的額頭以及嘴唇,束縛著愛爾的鐐銬便化為星光消失。
隨著鐐銬消失,愛爾的身軀也開始成長,一直到霏月記憶中命運神殿中見到的模樣,白色的長袍回到她的身上。
“去找艾克斯吧!”霏月對愛爾微笑道,“既然愛他,便相信他,在我的記憶力,艾克斯不是一個會盲目行事的人,無論他有沒有分裂都不是,雖然現(xiàn)在的他做事有點無恥和卑鄙!”說著,霏月又笑了起來,“但他并不是一個壞蛋,對吧?”
“嗯——”愛爾臉頰一片緋紅,也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還是因為被霏月說中了心思,或者是因為霏月的話勾起了她內(nèi)心中一片小小的思念。“如果,艾克斯的目標是毀滅這個世界呢?”突然,愛爾的表情又嚴肅了下來,湛藍的雙眼盯著霏月,語調(diào)也變得沉重起來。
“這個世界上對你而言,還有比艾克斯更重要的嗎?”霏月的臉上依舊保持著微笑,“即便是毀滅世界,艾克斯也是有他自己的想法吧?當初將冥獄分離,艾克斯已經(jīng)做了一次十足的混蛋,說不定這次他又故技重施了呢?”
“是呀,為什么我就沒想到呢?”愛爾張開雙臂輕輕擁抱了一次霏月,并在霏月耳畔說道,“但這次我并不認為艾克斯是故技重施,他的目標是您,而我這次的目標也是您,但您的行為卻成功讓自己避開了劫難,我敬愛的母親——”
說完,愛爾坐回到菲米的床上,臉上的表情從悲傷轉(zhuǎn)為羞愧,“所以,再會了,我敬愛的母親,您是一位值得讓人尊敬的人,但如果您僅僅只是一位讓人尊敬的人,是無法拯救現(xiàn)今的世界的,所以,請您更加冷酷一些吧,因為您的敵人已經(jīng)不再是過去那位善良正義的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