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書、夏夢、冬雪、紅菱、紫霄參加太子妃娘娘。”太子行宮內,五個丫頭跪成一排向蘇卿行禮。
蘇卿穿著一件銀藍色繡蝶紋曳地長裙,披著寶石藍團花白狐皮錦袍站在雪地里,她的身后一片梅花開得熱烈,鮮紅的梅花宛如一簇簇火焰般溫暖。
“不必多禮,本宮召你們回來,是要你們回京城替本宮辦一件事。”蘇卿沉聲道。
幾個丫頭頷首:“但憑娘娘吩咐。”
蘇卿看著面前的一樹紅梅,神色冷漠:“十天前,皇帝連下了十三道金牌將我父兄從邊關召回。又以私通匈奴的罪名將我父親和兄長撤職,如今京城里風云詭譎,我要你們回去跟隨我母親身邊,本宮會想辦法說服他們跟著你們離開京都,到時候你們要暗中護送他們來漳州。”
“奴婢遵命!”五個丫頭異口同聲道。
蘇卿淡淡道:“自千羽樓成立以后,你們在本宮面前便不必自稱是奴婢了。”
千羽樓,是蘇卿在暗中以棲鳳閣為依托設立的情報機構,分為孔雀、青鸞和朱鳥三個分部,短短一年已在暗中發展起來,如今更是遍布全國大部分地區,組織成員皆為女子,頗有些巾幗英雄的味道。
在蘇卿決定成立千羽樓之初,就已經放冬雪她們幾個人自由了。
“是,主人。”冬雪沉聲道。
“回去京城,記得要隨時小心,如果我父親不愿意跟你們撤離,你們就把這個交給我母親,她知道該如何處理。”蘇卿看了侍書一眼,侍書便遞了一個半尺見方的盒子交給侍琴。
侍琴接過盒子收好,并不多過問。
蘇卿覺得有些乏了,便揮揮手:“你們先去吧。”
幾個丫頭應諾一聲,便轉身回到園子后面。
“娘娘。”侍書看到蘇卿有些疲憊的神色,不免有些擔心,“您回去休息一會兒吧。”
蘇卿搖搖頭:“不必了,太子殿下這會兒也快從郡守府上回來了,他和蕭大人正在商議若是北方還有難民過來該如何收容,本宮自然也該助他們一臂之力。”
鳳珺和蕭竹兩人不會對于難民坐視不理,但是大批的災民遷徙過來,對于漳州也是一種考驗。資金的籌措、人員的配備等都需要精心策劃才行。
蘇卿正準備回書房再看看底下人送過來的處理方案,就看到小風從外頭走進來。
他穿著厚厚的棉衣站在蘇卿面前,低著頭道:“太子妃娘娘,殿下在蕭大人府上喝了些酒有些醉了。蕭大人也不知該如何處理,便要小的先回來請娘娘定奪。”
蘇卿聞言,伸出手指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片刻后嘆道:“備馬車,本宮去接他回來。”
很快馬車就備好了,蘇卿帶著侍琴出門,馬車后面還跟著兩個千影衛。
馬車里,侍琴奉命帶了一個食盒,盒子底部放了些炭火,上面坐著溫熱的醒酒湯。
街道上很是熱鬧,蘇卿聽著外頭人聲鼎沸的動靜,忍不住揭開馬車的簾子探頭往外看了幾眼。
還有兩日便是過大年了,如今街上的人群摩肩接踵,叫賣聲此起彼伏,更有無數的百姓來來往往,讓平日還算是安靜的漳州府城瞬間有了一種堪比繁華京都的感覺。
街道兩邊的商鋪如今也是張燈結彩,人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看得出來在這里生活的人日子大都過得不錯。
蘇卿放下簾子,想的卻是更遠。
如今邊關守將換做了從未率兵打仗只會紙上談兵的韓尚書,若是驍勇擅長馬術的匈奴人攻過來,只怕幽州一帶也是岌岌可危。
而幽州一過便是東南的大片平原地區,那里百姓還算富庶,乃是大安朝的產糧大城,若是落入敵人之手……后果不堪設想。
正在想著,外頭卻忽然傳出了侍琴的聲音:“娘娘,不好了,我們的馬車被一隊人圍住了。”
蘇卿聞言,忙掀開了馬車的簾子探頭往外看去,卻不料忽然有人從后面上了馬車,還點了她的穴道:“太子妃是吧?得罪了!”
蘇卿心里一沉,任由那人用絲帶縛在自己的眼上:“你是何人,既然知道本宮的身份,想必也并不看重生死了吧?是什么人派你來的?”
那個人的嗓音喑啞:“聽說我朝太子殿下最愛的便是太子妃娘娘,若是能抓住太子妃,想必也能控制住太子就是了。”
蘇卿抿著下唇,看來這群人是針對鳳珺來的,不過既然先沖著她來了,想必鳳珺那邊還是安全的。
“本宮不知道你是何人派來,想要要挾太子殿下什么,但是不得不告訴你,只怕你和你身后的人都打錯了主意。太子怎么會因為我一介婦人而聽從你們這些小人的話?別癡心妄想了。”蘇卿如今只能想辦法套對方的話。
不料那人卻冷笑一聲:“娘娘不必貶低自己,事實如何,我們試一試便知道了。”
蘇卿心中焦急,側耳細聽,車外的人聲漸少,而侍琴的呼吸也變粗,想來也是被人控制住了。
蘇卿心里不由得有些后悔,之前鳳珺曾說要在她身邊增加些護衛,卻被她以無端浪費人力為由拒絕了,如今她深陷困境,說不得還會連累鳳珺,實在是有些得不償失了。
不一會兒,馬車便停下來了。
“太子妃娘娘,能自己走路嗎?”那個男人冷漠的聲音又響起來。
蘇卿咬著下唇摸索著從馬車上下去,下車時不慎差點兒跌一跤,還是被那個綁架她的男人扶住了:“嘖嘖,果然是萬金之軀,連下個馬車也這般嬌貴。”
“娘娘。”侍琴有些緊張的上前,卻礙于眼前的人不敢動彈。
“還要勞駕太子妃娘娘跟著小的去個地方,我們在那兒恭候太子殿下的大駕。當然,如果到了時辰太子殿下還未到的話,太子妃娘娘似乎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男子的聲音帶著些玩世不恭的漠然。
蘇卿心中狂跳,她想要給侍琴一些暗示讓她想辦法逃走去求救,但是雙眼被蒙上的她卻連自己身處的情況都不知道,更遑論給侍琴一些暗示了。
不得已,蘇卿只能任由男人帶路,摸索著往前走。
越往前走,蘇卿越覺得風大夜寒。她們出門時已是黃昏,此刻算來,也應該入夜了。所幸那個男人走得不快,蘇卿雙眼被蒙住也能跟得上。
冬季時分,漳州這一帶入夜總比京都要早半個時辰。
“本宮很好奇,你背后的主子是韓尚書還是李國公?亦或是貴妃娘娘?”蘇卿為了探聽更多的消息,不得不打破沉默。
男人饒有興趣的反問:“娘娘為何會這么想?”
“如今天下,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多次暗中布施救濟災民,又為了百姓剿滅山匪,深受百姓愛戴。還因為勸誡陛下不要勞民傷財大興土木而見罪于陛下。如此心性高潔,也只有小人會容不下他了。”蘇卿淡然回答。
男人停下腳步,片刻之后才冷笑道:“娘娘言語之中,倒是肯定那位太子殿下是個好人了?可惜,我卻知道他不為人知的一面。”
蘇卿沉默片刻,鳳珺雖然對她掏心掏肺,但卻也曾是一位鐵血上位的皇帝,手上也沒少沾染了鮮血。若是真的在外面瞞著她做出什么事情,也不是沒有可能。
“怎么,太子妃娘娘沒有信心了?”男人冷笑。
蘇卿淡淡回答:“你對太子有你的看法,本宮亦有本宮的看法。本宮只知道太子殿下一心為了天下百姓嘔心瀝血,出生入死……你不過是個旁觀者,你不知道他為這個天下背負了多少,曾經多少次生死一線,你甚至根本不了解他,又何談評價?”
上一世,鳳珺為了這個天下的安定付出了多少,只有她知道。
所以,除了她這個一路跟著鳳珺踏著鮮血和白骨走過來的人,別人根本沒有資格評價他。
“你錯了,你口中的太子殿下最愛的,根本不是這個天下,而是他的太子妃!”男人斬釘截鐵道,同時伸出手,松開了綁著蘇卿眼睛上的綢帶。
蘇卿訝然,那個陌生的男人的聲音忽然變得無比熟悉。
綢帶滑落,蘇卿試探著睜開眼,就發現自己站在河岸邊,河面早已經被冰封,上面還鋪了厚厚一層積雪。
同時,她也看到鳳珺站在自己面前,黑暗中,他手里提著一盞琉璃宮燈。
明亮的燈光照著蘇卿絕色傾國的容顏,也照出了她眼底的疑惑和微慍:“鳳珺?!你又在干什么……”
“小璃兒,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最愛的只有你!”鳳珺認真的看著蘇卿,微微低下頭,“還有,生辰快樂!”
蘇卿微微一怔,片刻后才想起來:“今天是臘月廿九,我的生辰。”這段時間太忙,忙到她都忘記了這個日子了。
鳳珺俊臉帶笑,忽然對著遠處黑黢黢的湖面打了個響亮的唿哨。
忽然,黑暗中窸窸窣窣亮起了點點燈光,很快這星星點點的燈光就連成了一大片柔和的光芒,而這一片光芒在黑暗之中緩緩升空,最后在夜風中越升越高。
蘇卿仰頭看著那一大片已經升到頭頂的燈光,愣愣的不知作何反應。
“一共九千九百九十九盞孔明燈,小璃兒。”鳳珺從后面抱著蘇卿,與她一起看這堪比滿天星辰的孔明燈:“每盞燈里面都有我親手書寫的一段祝語。”
“你知道么?以前我總覺得幽王為博美人一笑而丟了江山愚不可及,現在才明白,若是為了摯愛,這江山又算的了什么?”鳳珺把頭埋在蘇卿的發間,聲音有些悶悶的,“小璃兒,我要你陪著我走到最后。沒有你陪著,我什么都不想要。”
蘇卿微微仰著頭看著滿天的孔明燈,想著那九千九百九十九盞燈,九千九百九十九句祝語,許久以后才輕笑一聲,掛著淚痕的臉依舊絕美:“蠢貨!”
這天底下,除了你身邊,我還能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