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柏妍看著樂寧的身影,臉上有著幸福的微笑。大家都說樂寧越長越像林靖遠,只是她每日都看著,并不十分覺得,不過在看兩個人的合照時,父女倆的樣子也真的很相似。遺傳是件很奇怪的事情,都說女兒像父親、兒子像母親,她很期待兩個小孩長大的樣子。
她想起了上一次和林靖遠的對話。
那一日,下著小雨,他們剛從醫院回來,兩個小孩都睡著了。兩個人坐在客廳里,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不過是說些與孩子有關的話題。
說著說著,林靖遠突然就停了下來。程柏妍知道他有話想說,也停下來等待他開口。
果然,林靖遠看著她,輕輕的說:“我認識了一個人。”他注視著程柏妍,看她的反應,但她只是微笑著。于是,他也笑著繼續說下去:“我和她很談得來,原來她是我大學時的校友,不過她進學校那年,我臨近畢業,所以之前我們素未謀面。”但并不影響他們談起學校時有相同的印象,相同的感覺。
程柏妍只是微笑,因為,除了微笑,她也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做什么。她并不想深入了解他們認識的過程,也不想知道他們相處的情形,她只知道,這件事,和她并沒有關系。
林靖遠看著她,終于說:“如果你同意,我想開始下一段戀情。”她是他孩子的媽媽,理論上他應該知會她,他不想她從旁人口中得到他的這種消息。
程柏妍說:“當然同意,這是一件好事。”她頓了頓,又說:“我知道,對于你來說,她會是一個正確的人。祝福你。”
林靖遠微笑著,他的心里有些苦澀。眼前的她,何嘗不曾經是正確的人?只是如今,都過去了。林靖遠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才說:“謝謝。”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說:“孩子們不需要認識她,所以,我不會帶她出現在你們面前,請放心。”
程柏妍笑著,即使他們出現在孩子們面前,她也不覺得是一件難堪的事情,只是需要解釋而已。她說:“謝謝你的細心。”
兩個人沉默著,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尷尬起來。他們都想著要說些什么來打破這種氣氛,可是,兩個人都等著對方開口,他們只能看著彼此微笑。這時,嬰兒適時的哭了起來。程柏妍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快步走進房間里抱起了小寶寶。他們之間的談話并沒有到此為止。林靖遠接過小寶寶,扮著鬼臉逗他。
他說:“快快長大,和爸爸一起打籃球,爸爸教你理財之道。”懷中的小寶寶睜大眼睛看著他,小手揮動著,似乎有所表示。
程柏妍在旁邊看著,她想,這一幕不知道可以維持多久呢?
林靖遠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我想,我這一生有這兩個孩子就夠了,我的精力有限,我希望在有生之年可以好好照顧他們。”他不能隨時陪伴在身邊,但至少,他的心里一直有他們,他對孩子們的愛,沒有人需要分享。有時候,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很少,只是,可以做到的時候,不妨做多些,因為你不知道這些事,你有能力可以做多久。
程柏妍只是微笑,這種時候,她說什么都似乎不適合,況且,這只是他自己的事,孩子也是他的,她無須因此而感動。
林靖遠看著窗外,說:“這場雨也下得太久了。”雖然只是小雨,但這種似乎沒有盡頭的小雨更加令人無奈,適時的小雨還可以是情懷,但是長久沒有見過陽光,他覺得自己還是喜歡晴天多一些。
程柏妍也看著窗外,她說:“明天會是晴天。”她溫柔的笑著,人生中總會有晴天和雨天,她并無特別喜歡那一種天氣,但是,正是因為天氣的多變,才會使生活充滿期待,不然,總是固定的一種,那也無趣得很。
林靖遠問她:“你看過天氣預報嗎?”他一向不看電視,除非特別需要,才會留意天氣變化。畢竟他們所在的城市,一年就得那兩季,不是特別熱就是特別冷,他都沒有特別興致去觀察它的變化。
程柏妍搖了搖頭:“沒有。不過,我想下了這么久的雨,也應該放晴了。”她看著林靖遠:“即使繼續下雨也不怕,如果心里住著一個太陽,那么,每日都是晴天。”
林靖遠笑道:“你說的是。”
他們相視一笑,那一刻,兩個人都如釋重負,像是回到了他們初識的時候,那樣心無芥蒂,胸懷坦蕩。有人說過,不相愛有不相愛的好處。她忘了是誰說的話,但她現在覺得這句話真的很對。
窗外的雨一直下,但誰都不再望向窗外。
程柏妍想著,笑了起來。她問陳敏而:“一直忘了問你,小家伙取名字沒有?”
陳敏而笑道:“我以為我告訴過你了。”
程柏妍拍拍腦袋說:“是的,我真是糊涂了。”她賠笑道:“可以麻煩你說多一次嗎?”這段時間她忙到跳腳,今日才好不容易抽時間來兩個人聚一聚,哦,不對,是五個人,她們兩個大人,和三個小孩。她用眼光去尋找樂寧,發現這個小寶寶還在玩弄著那盒積木,保姆在旁邊看著,樂寧的神態專注極了。
陳敏而也看著樂寧,然后回頭對她說:“令揚,蔣令揚,爺爺取的名字。”
程柏妍嘆了一口氣:“讀書破萬卷又有什么用?自己孩子的名字都由不得自己做主,想想也真是……”她的兩個孩子的名字也是出自爺爺之手,似乎父系的血親就是這么理所當然,她連一點點反抗的意思都不能有。她又說:“蔣令揚,林樂祈,他們以后會是一對好伙伴。你知道嗎?樂寧爺爺是這樣解釋樂祈的名字:這個姓林的小子快樂多。”聽起來像是一句廣告詞。
陳敏而笑著:“可能會從小打到大,到長大以后形同陌路。”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凡事應該往好的方面想就對了,這些反面的預測,還是少想為妙。她沒有說林靖遠也來看望過他們,她不是刻意隱瞞,只是,有些事,柏妍不知道也沒有關系。
林靖遠過來那日,她正和蔣浩恩討論令揚長大以后讀什么科目。林靖遠聽了,一副匪夷所思的樣子,他說:“令揚才幾個月大,你們居然已經討論到這方面去了?佩服佩服。”他不過是和程柏妍討論到兩個孩子讀什么幼兒園,林昭明都覺得他們太操心了。
蔣浩恩說:“我們并不是順著人生應該走的方向來討論,只是剛好想到這一點,所以才說說。”關于孩子的話題每次談開了就停不下來,有時候兩個人爭到面紅耳赤的,每次都是他先低頭,畢竟做母親的十月懷胎,他永遠也比不上,所以,讓著她是沒錯的。
一向沉穩大方的陳敏而甚至說過這樣的話,她說:“我們之所以會爭執,是因為你有一個好太太,而我沒有。”這種負氣的說話他還是頭一次聽到,簡直是又驚又喜,當然是驚的成分多一點了。
他問她:“我有一個好太太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但我想不明白,你要一個好太太來做什么?”陳敏而當場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蔣浩恩但笑不語。他喜歡這種爭執,這表示他們是一對普通平常的夫妻,別人經歷過的事情,他們也會經歷。不過,他懂得把握分寸。
蔣浩恩去給令揚喂奶,林靖遠和陳敏而都坐下來聊天。他們天南地北的聊著,從目前世界經濟形勢討論到神舟七號,終于不可避免的說到了他們自身。
說到緣分,林靖遠笑著:“每一次我們牽著某個人的手,都以為是一生一世,只是命運并不像我們想象的那樣寬容,可能它覺得有些人需要一些經歷來豐富生命。我只是其中被選中的一個。”只有在陳敏而面前,他才會說這樣的話,他無須在陳敏而面前掩飾,因為她是從開始到結束,一直都在他們身邊的人,有些事,她可能比他們都看得清楚。
陳敏而說:“無論什么時候,認真對待都是對的。雖然我們不知道最后的結局是什么,可是,在擁有的時候,不妨把它認為是最好的。”最好是更好的敵人,用在感情方面可不正確。陳敏而有一個同學,她的論調非常獨特,有一句話至今仍時常令陳敏而回味。她說:“努力并不是決定人生的關鍵,運氣才是。如果一個人運氣夠好,他不需要努力。”切勿認為她是一個經過苦苦掙扎然后看透人生的奇人,她的家境好到她不需要用任何事情來證明自己的能力。陳敏而覺得,“運氣”這個詞由她說出來,可信程度太高了。
林靖遠已經過了失落惆悵的階段,當下他說:“我的看法和你一樣。”他只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程柏妍看著窗外,她說:“你說奇怪不奇怪,無論我去到哪里,都在下雨,你知道哪里干旱嗎?我想過去幫忙召喚雨神。”
陳敏而說:“去沙漠轉一圈,你的愿望會實現。”
程柏妍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她說:“我想明天會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