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敏而聽完電話,開心的笑了。
陳媽媽問她:“什么事這么高興?”
當然值得高興了。童海琳說伯母打開盒子看到鐲子時,笑得眼淚都流了下來。她激動之下,還抱了童海琳一下,伯母從來沒有對人這么熱情過,連她男朋友的嘴巴都張大了,卻又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童海琳知道,從此她在伯母心中的地位是牢固不可動搖的了,她是真心感激陳敏而。
陳媽媽聽完陳敏而的描述,看了她一眼,說:“這也真是奇遇。”至于她口中的“奇遇”,到底是說陳敏而,還是說童海琳,就不得而知了。
陳敏而真的是很高興,兩只這么有紀念意義的鐲子終于去到最牽掛它們的人手上,沒有比這個結局更加完美的了。
陳媽媽說:“明天我和你爸爸回要家鄉一趟,可能會待一個星期甚至更久。這段時間,你自己照顧自己了。”
陳敏而吃驚:“要待那么久?爸爸有時間嗎?”雖然她已經老大,可是,如果可以,她還是不想和父母分開。
陳媽媽說:“你爸爸的年假還有呢,再說也可以請假。接下來的一個星期,你哥哥的兒子滿月,你妹妹要出嫁,你姨媽六十大壽,我和你爸爸已經準備好要趕場了。”每次返鄉,行程都排得滿滿的,不過,長遠不見親朋好友,累一點也無所謂了。
陳敏而聽到媽媽如此形容,不由得笑了起來,她問:“媽媽,那你的錢夠用嗎?”她知道,媽媽現在是退休人士,收入已經不能和以前比較了。
陳媽媽說:“量入為出啦,還好夠用。”她雖然不擅長精打細算,但要花錢的機會也不算太多。唔,如果不探望親戚,日子會過得更加寬裕,不過,也不可以這樣計算。唉,這件事,從她年輕的時候開始,就已經是一件自相矛盾的事情,到如今也沒有定論。
陳敏而說:“我有錢。”她知道媽媽是全家最窮的一個。她的媽媽是那種少有的做得到“壓歲錢我幫你收著,以后還給你”的媽媽,她十八歲生日那年,收到的禮物包括銀行卡一張,里面是她從小到大的壓歲錢,媽媽一直幫她存了起來,即使是很需要用錢的時候,也在用了之后把錢補了回去,所以,她的壓歲錢是一分也沒少的回到她手上了。
陳媽媽說:“你留著自己用。我也有錢。”她就看不慣家里其他兩個人對她說“我有錢”的態度,陳爸爸說這句話的時候,通常他的錢包里的錢會悉數成為陳媽媽的,至于女兒,陳媽媽還是手下留情的。
陳敏而說:“不用我回去嗎?”其實她也不想回去,每次見到親戚,他們的問題多得令人頭痛,更令她煩惱的是,她學富五車,滿腹經綸,居然也說不過家中的女長輩,這是她最無奈的一件事。比如說,她們會問:“有男朋友了嗎?”告訴她們說“沒有”,她們會說“要抓緊”;說“有”,她們會問:“什么時候結婚?”又說:“女孩子讀這么多書做什么?到頭來還不是要結婚生子?”她簡直沒有話回答。估計等她結了婚,她們又會問:“什么時候生孩子?”總之,她惹不起這些長輩們,只好躲得過就躲了。
陳媽媽說:“如果你想回去,也可以啊。”她才不相信陳敏而肯回去,就連陳媽媽,也不想,只是陳爸爸一腔熱情無法阻擋罷了。
陳敏而說:“文慧這么快就要結婚了?還有哥哥,他有孩子了,孩子居然要滿月了?”她一點也不知道。
陳媽媽點了點頭,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她又升級做婆婆了,這種身份真是令人悲喜參差。
陳敏而笑道:“說到寶寶,媽媽,我要謝謝你。”陳媽媽把她小時候的衣物鞋襪,挑了些她喜歡的出來,小心的保存著,直到如今,那些衣物看起來還是好好的,看起來一點也不會過時。陳敏而每次心血來潮的時候都會拿出來看看,有些是她自己不記得了的,乍一見到,真是百感交集。她想,以后,她也要做這樣一個母親。
陳媽媽笑道:“沒有什么好的給你,做這些事情,也不過是想著可以彌補一下。”當年他們的環境真的不是太好,陳敏而在所有的鄰居當中,新衣服鞋襪是最少的一個,雖然她自己不介意,但陳媽媽卻是耿耿于懷的,畢竟,做媽媽的,通常都想給到女兒更多更好的物質生活。
陳媽媽本來也是個樂觀的人,也不喜歡和人比較,可惜,當年她和程媽媽走得太近。程柏妍是個精乖伶俐的小孩,年紀小小就能言善道。每次買了新衣服,她會和陳媽媽說:“阿姨,你看,這是我媽媽給你買的衣服,你說漂亮嗎?我可喜歡了。可是媽媽很壞,我還想要一條藍色的,媽媽就是不讓買。”買了新玩具和其他新玩意,她無一例外的喜歡和陳媽媽報告,陳媽媽一面說“好看”,一面覺得愧對陳敏而,躲也躲不過。
陳敏而笑道,有生之年,媽媽對這件事是不會釋懷的了。她說:“英國皇家有這樣一個習慣,上一代的衣物喜歡留給下一代穿。上次看新聞,喬治小王子穿著他爸爸的兒時衣物,真是可愛極了。”每次見到有著圓圓小臉蛋的小寶寶,陳敏而都覺得可愛,很想捏捏人家的小臉。
陳媽媽倒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不過是把那些留下來作個紀念罷了。陳媽媽說:“你提醒了我,以后我要經常拿出來洗洗,說不定以后你的小寶寶也可以穿。”她自陳敏而大學畢業后就準備好了要做外婆,現在也差不多可以等到了吧。
陳敏而不敢答話。等爸爸媽媽這次回來,她和蔣浩恩已經分開了吧,媽媽的期待,不知道還要等到什么時候。陳敏而有些沖動想告訴媽媽她的決定,不過,她還是忍住了。還是等他們回來才說比較好,免得他們懷著沉重的心情去參加喜宴。強顏歡笑是一件很悲傷的事情。
晚上吃完飯,陳敏而拉著陳爸爸幫她清理電腦。
陳爸爸一邊看著她的電腦一邊說:“明天我和你媽要回家鄉一趟,這次時間有點長,你照顧好自己了。”
陳敏而笑著,不愧是她的父母,說辭也同出一轍。她說:“我知道了。”
陳爸爸問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陳敏而笑道:“遺傳的緣故,媽媽告訴我的。”
陳爸爸聽了她的話,啼笑皆非,他叮囑道:“你一個人在家事事要留心,不要早出,不要晚歸,關好門窗,記住緊急電話。”
陳敏而笑道:“我十五歲的時候第一次一個人在家,爸爸也是這樣說的。”如今十多年過去了,陳爸爸的關心仍然停留在那個階段,仿佛在他認為,陳敏而就沒有長大過。
陳爸爸說:“好了。”他拍了拍電腦,又問:“怎么最近少見浩恩上來?他媽媽的病情不是已經穩定下來了嗎?”沒有人陪他下象棋,也沒有人陪他聊籃球,陳爸爸開始覺得有些寂寞了。
陳敏而說:“他想著多陪陪伯母,公司的事也多,所以不大有時間。”她不過是應付爸爸的說法,真相是什么,她沒有問過,大概也是這些吧,但已經不重要了。
陳爸爸說:“也辛苦他了,好在他們住在一起,不然真的夠累的了。”當年他的父母生病,他每個周末不辭勞苦不厭其煩的兩地奔波,那段時間也真是夠嗆的了。起初是一家三口來回的跑,后來陳敏而因為過于奔波而生病,陳媽媽便說什么也不肯回去了。后來是他一個人單獨的往來,每次都懷著一種可能見不到父母了的心情回來,確實是很難過的。他還有個兄長,蔣浩恩是獨子,心情可想而知了。
陳敏而見到爸爸一臉的若有所思,也不好問他在想什么,于是笑道:“謝謝爸爸。”
陳爸爸回過神來,他說:“你要多體諒浩恩才是,畢竟現在是他的艱難時期。過了這段日子就好了。”但是這段日子到底會是多長,他也不知道。
陳敏而說:“我知道了。”她問陳爸爸:“爸爸,你覺得守著父母就是一種孝順嗎?”她不是指蔣浩恩這件事,她純粹是想知道,到底爸爸當年是怎么想的。因為她知道當時爸爸只顧著自己的父母,對她和媽媽是無暇理會的,為了這件事,陳媽媽很有怨氣,幾乎鬧到要離婚的地步。陳敏而很了解自己的媽媽,若非真的很累,媽媽是絕對不會有半句怨言的。
陳爸爸說道:“父母年事已高,能陪一天就是一天吧,說不定哪天他們就不在了。至于伴侶,來日方長嘛,有的是時間。”
陳敏而又問:“所以,你覺得媽媽一個人帶著剛剛會走路的我,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個星期七日無何止的照顧著我,真的不會辛苦嗎?”她問過陳媽媽同樣的問題,陳媽媽輕描淡寫的回答道:“大家讓我不要計較這些,畢竟那頭是病人。”不計較意味著委屈,那段日子,陳媽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熬過來了。
陳爸爸說:“我相信你媽媽會處理好所有事情。”他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他說:“我的電話好像響了。”他走出房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