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離答應留下來照顧瑛瑛之后，柳竟找了個借口離開她的房間，去了二樓的一個房間。

柳竟推開門，耀光不知道去干什么了，西凌睿現在窗前望著遠方，眼睛深邃似乎在想著什么。

西凌睿難得的穿了一身白色，柔暖的日光打在他的頭發上，亮起淡淡的金色。他迎著光而站，就像是光輝萬丈的太陽神。

聽見開門聲，西凌睿側了側頭，聲音還是低沉誘惑的，“她同意了？”

柳竟慌忙掩去眼中驚艷，低著頭不敢看西凌睿，飛快的回道：“是。只不過不是我的功勞，是瑛瑛的。”

西凌睿的計劃到底是什么只有他自己全然知曉，柳竟做的一切也只是按照西凌睿的命令來。他今天早上的借口頂多拖住花離一天，等待花離回來的那段時間，柳竟絞盡腦汁的想還能怎么留下她。當看到花離懷里渾身是血的瑛瑛時，柳竟對瑛瑛的身份就有幾分了然，瑛瑛也是這場計劃的一員。

柳竟不敢把話挑明了問西凌睿，只好拐著彎試探他。

西凌睿不置可否，沉默著望回窗外。

“柳竟，你跟在我身邊有三百年了吧。”西凌睿突然說道。

這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讓柳竟一愣，還是中規中矩的回答：“三百一十八年。”

在未遇到西凌睿的時候，在他有記憶的時候，柳竟就跟著混奴隸市場的小販東奔西走。離了這個小販，又轉到那個小販手。他的長相沒有其他同伴精致，血統純度也沒有其他同伴高，很多買家都不愿意買他。小販看他是賠錢貨，什么粗活累活都給他，稍有一個不順心他就少不了一頓揍。每一天都是在打罵折辱之中度過的，那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歲月。他以為是長夜難明，卻突然幸運之神光顧，他被西凌睿買走了。

西凌睿并不苛待他，相反還對他很好，給了他做夢都不敢想的權勢地位和尊重。柳竟感恩戴德，誓要結草銜環。在西凌睿身邊的每一天他都記得清楚，其實他還沒有把話說完，還有兩個月，他就在西凌睿身邊待三百一十九年了。

三百一十八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離開我身邊吧。”

西凌睿的聲音邪魅的總是讓聽者抓住任何一個音韻，但真正抓住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邪魅之后，是徹骨的冷。

西凌睿雖然一身風流的氣息，卻沒有女人敢真正與他風流。除了那柏箏，其他女吸血鬼都是靠近都要琢磨一番。西凌睿看上去不好相與，實際上比看上去還不好相與。西凌睿是最冷血無情的，笑得越邪魅的他越無情。

可是，此刻的西凌睿沒有笑啊。怎么還是那么無情。

柳竟說不清什么感受，只是那一刻，從心臟到骨髓都是冰冷的。

他試圖挽回或者想要證明西凌睿是開玩笑的：“少爺，我做錯什么了嗎？您是在和小的開玩笑嗎？請您不要敢我走。”

柳竟趴伏跪地，頭陷得深深的。早知道過來會是這一番話，他倒寧愿不來！

“你沒有做錯什么。”這一聲響在柳竟耳畔，下一秒柳竟就被西凌睿輕手扶起。西凌睿看著柳竟，與他對視，柳竟看清西凌睿的眼中不是冰冷，而是溫暖。

柳竟看著看著便笑了。

笑容中，他聽見西凌睿用他一貫平靜的語調對他說：“跟在花離身邊吧，讓她做你的主人。”

于是笑著笑著，眼前的人影就被模糊了。

柳竟重重點點頭，明白了西凌睿的用意。少爺……是讓他去做臥底的吧。所以，少爺還是讓他跟在他身邊的對吧。

柳竟推開門，耀光就站在門外。站了很久的樣子，他和少爺的對話應該都聽到了吧。

柳竟以為耀光會嘲笑諷刺他一番，沒想到表情嚴肅的不像他。

耀光說：“少爺讓花離做你主子，以后花離就是你主子。以前怎么為少爺效勞，以后就怎么為她效勞。……保護好她。”

耀光說完就要進去。

柳竟眼明手快，一把抓住耀光，不解：“你什么意思。”

耀光輕輕一掙就掙開了，想必柳竟也沒有死乞白賴要留他。耀光沒解釋，俗話說說破無毒，他就不說破。柳竟你自己瞎尋思去吧哈哈！

眼睜睜看著耀光進去，柳竟垂頭喪氣只好離開。耀光也是個死擰的，他要是不想說得話，除了少爺誰都不能讓他開口。

……

瑛瑛傷得很重，不知道是誰那么狠心，瑛瑛是服侍西凌睿的，會不會……想到這個結果，花離忍不住心一顫。

可若不是他，還能是誰？

柳竟說瑛瑛是失血過多營養不良，可明明這一袋一袋的血往里灌，怎么就沒讓那烏青的唇瓣恢復血色呢。

花離真的不希望瑛瑛有事，瑛瑛長的很像她的一位朋友，她叫林雪。林雪是秀外慧中溫婉賢淑的江南女子，她也曾經在生死一線徘徊過，罪魁禍首就是花離。

花離惹了幾個蠻不講理混生混死的小混混，小混混們剛加入一個黑幫，耀武揚威的不行。仗著老虎的氣勢這群狐貍就跑來找花離的不痛快，污言穢語動手動腳是少不了的。花離哪會受那氣？當即就把人打了，挨打了那群小混混怎么會罷休，見天的騷擾花離。又一次花離高燒沒去上學，正撞上下學的林雪，一群人就打起了林雪的主意。林雪失蹤那幾天，是花離內心最譴責煎熬的日子，尤其是警察找到林雪時，林雪那一身的傷。遍體鱗傷，分不清那塊是傷那塊是肉，總之觸目之下皆是血肉模糊。

花離當即就哭了。

她惹得事，別人怎么報復她都行，連累了她最好也是唯一的好姐妹，是花離最不想見到的。

林雪在生死線上徘徊逗留了三天，就被推去了太平間。

自責、悔恨、傷心這幾種情緒困擾著花離，花離將自己鎖在房間兩天不吃不喝，然后拎著一根鐵棍子，板著張兇狠陰沉的臉，愣是在警察找到他們之前發現了他們，揍到他們趴在地上，連呻吟聲都發不出來才罷手。

突臨異世，遇到一個和林雪長相差不多的瑛瑛，花離許久未冒出的那種自責悔恨再次浮現。花離甚至幾次自私的想把瑛瑛當做林雪，來補償她的罪惡。

這驚人相似的一幕，喚醒花離沉睡的記憶。她記得那天，林雪最后一次搶救時，她僵硬著身體坐在那里，身旁是不斷哭泣和咒罵她的林雪的母親，還有拼命賠禮道歉，向來清高卻在此刻低人一等的父親。

直到醫生將林雪推出，說出冰冷時常在電視劇里冒出的那一句：“我們盡力了。”花離才禁受不住打擊，雙腿無力的坐倒在地上，耳邊是林雪的母親更大聲的哭和罵，花離卻已然木了，風從窗戶中吹來，吹得她臉發涼，連父親關懷的臉都模糊不清，這才驚覺，原來她一直在哭。

人在生死面前顯得那么無力渺小，就如林雪那時一樣，花離不知道要怎么做能夠幫到瑛瑛救回瑛瑛。

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神佛的話，花離想，她一定會去拜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