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于寧便在頭疼《牡丹亭》的事。
雖然前世在上學的時候于寧勉強可以稱得上是一個準文藝青年,加之又是中文系的學生,對于前世的幾個知名的本子還是相當熟悉,但是想要一模一樣的復制下來卻是不可能,而且還要改的合適這個世界的唱腔。
況且《牡丹亭》這樣的本子也不是一個人的唱本,所以很多地方需要大修改,思前想后了大半日,于寧終于決定只給許顏保留杜麗娘的唱段,至于其他的,則一律改用旁白念,這樣既能保留這個本子的完整性,同時也能最大程度的契合這個世界的表演形式。
決定了大致的思路,于寧便把自己關在屋里開始了南吳版《牡丹亭》的創作.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便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慢慢的寫著,前世那些華美的辭藻不斷的在于寧的筆下呈現,即使是于寧也不禁被那優美的文字深深的吸引,感慨前世的文豪們的妙筆生花。
寫唱本是一個很浩大的工程,前世的《牡丹亭》共有五十五個折目,在于寧的精簡之下只保留了最經典的幾個折目,不過即使是這樣,也依舊花去了于寧大半月的時光,期間許顏好幾次過來于寧都沒時間見她。
待的最后一筆落下,已是夕陽西下,不知不覺一本于南吳版的《牡丹亭》已經完整的出現在了于寧的眼前,長出一口氣,雖說還有很多地方不滿意但這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努力了,放下筆,于寧慢慢走出門外。
“于寧哥哥!”一聲清脆的喊聲把于寧沉浸在《牡丹亭》故事里的思緒瞬間拉了回來,轉眼一看,許顏正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小丫頭,你怎么過來了?”
“你都好久沒見人了。”許顏的語氣有一點點對于寧這么長時間沒露面的不滿。
于寧倒是沒在意這些,轉頭問道:“你登臺的時間定了么?”
“還沒跟樓里說呢。”說完,許顏的眼神里露出一股子驚喜,說到:“于寧哥哥,你給我填了新詞了?”許顏很聰明,聽于寧這么問就知道他給自己填好詞了,想到這段時間于寧沒露面肯定是給自己填詞的緣故,心里不由也生起一股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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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過后,許顏在屋里哭的梨花帶雨,而手里拿的正是于寧剛寫完的《牡丹亭》本子。
“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生,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許顏喃喃念叨著本子里的唱詞,只覺得這該是天上地下最最感人的唱詞了,一雙美眸異彩漣漣,雖然說還沒有從情節中完全走出來但是心里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這《牡丹亭》唱到極致,方才不辜負這感人至深的唱詞。
正當許顏默默的哼唱練習的時候,于寧卻正皺著眉頭在王媽媽的屋子里。
“真的不行么?”于寧問道。問的還是能不能讓許顏在牡丹廳登臺的事情,在牡丹廳唱《牡丹亭》,于寧覺得只有這樣方才不辱沒了這本子,這也算是于寧作為一個穿越客對前世的文化所秉持的一種驕傲吧。
“真的不行。”王媽媽沒好氣的瞪了一眼于寧。
“新人登臺在小廳,這是驚鴻樓幾十年的老慣例了,大管事怎么會為你破例。”對于于寧,王媽媽也是頭疼得緊,這小王八蛋先是不肯出去游歷,現在又妄想讓許顏在牡丹廳登臺,真是一件比一件頭疼。
“大管事就真的不能通融一下么?”于寧還是不死心。
“通融?怎么通融?”王媽媽無奈的說道,“牡丹廳一個晚上的光是門票錢就是三四十萬銅錢,一個新人要是搞砸了即使是大管事也要吃掛落!”
聽到這里,于寧的眼睛卻是突然亮了起來。
“王媽媽,能不能帶我去見大管事?”
“沒用的,你就算見到了大管事他也不會答應你的。”
“不試試怎么知道?”
“你啊你啊,真是怕了你這小王八蛋了。”王媽媽最終妥協,答應第二天帶著于寧去見見大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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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寧見到大管事的時候,他正在喝茶。
大管事名叫周巖余,約莫四十歲的樣子,雙眼透著一股子精明。這個年紀就能做到驚鴻樓的大管事,周巖余也算得上是年輕有為,本事自然也是不小。
“你就是于寧吧。”于寧站在周巖余面前一聲不吭的等著他慢慢品完了一盞茶,周巖余才緩緩看著于寧說道。
于寧對著周巖余略略一躬身,說道:“于寧見過周大管事。”
對于周巖余,于寧還是抱著尊重,周巖余在驚鴻樓權威極重,驚鴻樓東家常年不在,樓中大小事宜周巖余皆可一言決之。
聽于寧說了來意,周巖余微微皺起了眉頭,“這么說你想讓許顏這丫頭第一次就在牡丹廳登臺,還是唱你的詞?”
于寧盯著周巖余點點頭沒說話。
見于寧這樣,周巖余不由得失聲笑了出來,在驚鴻樓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要求,不止是眼前這少年不自量力又或是他對于自己太過于有信心,但是,身為這樓里大管事,確實一定要給他潑潑這冷水了。
“你可知有時候過猶不及?第一次登臺就在牡丹廳,對于許顏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想了想,周巖余還是沒有直接拒絕于寧。
“可是我還是想讓她試試。”
見于寧依舊堅持,周巖余心里也有了三分火氣,道:“首先許顏未必聽你的,再來牡丹廳一個晚上的流水就是五十萬銅錢,這不是一個新人就能撐得起來的,再者說樓里從未有此先例。”
“我對我的唱詞有信心,第一天撐不起來,之后就一定能撐起來了。”
“哦?你還想讓許顏在牡丹廳連著唱上幾天?”周巖余失笑問道,也就是于寧也是在樓里大的而且也算的上是對樓里有功,換別人早就被他趕出去了。
聽到周巖余這么問,于寧對著他微微一笑,說道:“我想接下來許顏就算是換廳唱,你們也不讓了。”他對于《牡丹亭》極為有信心,要知道這可是前世千錘百煉流傳下來的經典唱本,這個要是捧不起許顏撐不開場面,那就真叫沒天理了。
見于寧越發的狂妄自大,周巖余心中也就越發的不耐,索性也就開口想絕了這小子的心思道“牡丹廳唱三天,五十萬銅錢的押金,不然免談。”
“好。”沉默了一會,于寧說道。
這回輪到周巖余抓瞎了,他本意是開個天價讓于寧知難而退也就罷了,沒想到這于寧竟一口答應下來。
“你哪來五十萬?”
“用我的肥皂份子。”
“王媽媽可知曉?”
“這是我的份子,現在就可以簽押。”
這小子。周巖余心中也是左右為難,有心拒絕他可是這是他自己親口開的價碼,現在就改口未免有有些難做。
話說于寧這肥皂的份子是當初他把做肥皂的技術交給了樓里自己也就占了一成半的份子,肥皂現在已經在越河路打開了銷路,于寧每年光紅利就有十幾萬銅錢,一戶中等人家辛苦一年也就這么點收入。
可以說這就是一直下金蛋的母雞,只要于寧拿著這份子一輩子就算啥都不干也能落得個豐衣足食,現在他說抵就抵一方面是對于《牡丹亭》的信心,另一方面則是穿越客的驕傲了,你何時見過穿越客缺錢?
“你先把你填的本子拿來給我看看。”周巖余長出一口氣,終究也沒有答應于寧,畢竟新人在牡丹廳開場這事兒驚鴻樓幾十年來都不曾有過的事情,想著先拖延一陣到時候借口本子不好也就給退了。
聽周巖余這么說于寧爽快的把身上本就揣著的《牡丹亭》唱本交到了周巖余的桌前,隨即對著周巖余拱拱手告辭離去。
。。。。。
“大管事怎么說?”看不出于寧臉色的王媽媽問道。
“他要五十萬的押金。”
“哦,我就說吧,這是讓你知難而退呢。”
“我答應了。”
“啊!你個小王八蛋哪來的錢?”
“我拿肥皂的份子抵。”
“什么!”王媽媽徹底激動了,硬生生的想要拉著于寧去大管事那反悔,在她看來這可是于寧后半輩子的指望。直到于寧說大管事最后沒答應只是說先看看本子王媽媽那激動的情緒才算是稍稍平靜了一些。
暗自嘆息一聲,她終究不是于寧母親,于寧自己的財產想怎么處理她還真沒法說什么話,只求大管事看過本子最后還是拒絕了于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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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周巖余差人向于寧送還了《牡丹亭》唱本,同時告訴于寧,許顏在牡丹廳登臺的事他準了,三天,不要押金。
于寧聽了微微一笑,隨手賞了小廝幾個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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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唱的不對,情緒再飽滿一點!”于寧半閉著眼做到椅子上,面前是一臉沮喪的許顏正在唱《牡丹亭》。
自從周巖余答應之后,于寧幾乎天天就盯著許顏苦練《牡丹亭》,每一個字的語氣情緒于寧都要一個字一個字扣過來,雖說于寧不是專業的唱客但是作為穿越客受了前世大量多元文化的沖擊,那品鑒能力可以說是頂好的了。
于是許顏痛苦的日子就開始了。
“再來一遍。”
“你這怎么唱的?!”
“這杜麗娘是心死了不是身殘了,再來過!”
...
明星路漫漫,一步一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