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城冽口中的蒙面前輩自是楚亦非無疑。楚亦非在見莊紅袖之前,先行見了蕭城冽。
楚亦非告訴他,他不是蕭城冽。他非常震驚,疑道:“蒙面前輩,你在騙我對不對?”
楚亦非搖頭道:“我并沒有騙你。驚鴻公子楚嘯鴻才是真正的蕭家堡少堡主蕭城冽!”
蕭城冽呆立半晌,忽大喊道:“我不信!我不信!”
楚亦非略含悲傷道:“孩子,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蕭城冽道:“你怎么知道?你是誰?我又是誰?”
楚亦非道:“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你要曉得萬一別人得知你不是蕭少堡主,只是一個不知身份的無名小卒,還怎么信服你。你還怎么做得成武林盟主?”
蕭城冽喘息急促,大聲道:“夠了!我是蕭城冽!我是!我永遠都是!楚嘯鴻算什么東西,也配和我爭?”說罷,幾個起落便不見了身影。
他站在雨里,回想楚亦非的話:“只是一個不知身份的無名小卒,還怎么信服你。你還怎么做得成武林盟主?、、、、、、無名小卒、、、、、、無名小卒、、、、、、”他伸手揭掉人皮面具。忽然仰天長嘯,只震得葉落枝搖,和著偶爾的雷聲閃電,映著一張丑陋絕望憤怒孤獨的臉,格外恐怖凄涼。
長嘯后,他的雙手握緊成拳,恨聲道:“我怎么可能是無名小卒?我怎么可能!沒有人能夠代替我,沒有人可以小看我!楚嘯鴻,你尤其不能!我才是蕭城冽,我才是!哈哈哈、、、、、、”
哈哈大笑中,突然右拳沖出,集中石柱。鮮血慢慢滲出,漸漸多起來,如蚯蚓一般蜿蜒流動。見狀,他驀地驚住,忽然捉住了一個相似的場景,還夾雜著一個孩子的哭喊聲:“爹,不要啊。不要毀我的臉啊!”
他全身發抖,慢慢抱住石柱蹲下來,神情呆滯,喃喃道:“那個孩子是誰?誰?”
他覺得腦中那個畫面越來越清晰:一個男人痛苦地將拳頭擊到一塊巨石上,血滴落到仰面乞求的小孩臉上。恐懼和絕望使小孩兒全身發抖,大聲哭叫。
蕭城冽頭疼難忍,抱著石柱發抖,大吼大叫,用力撞頭。
這時,只聽一人驚呼道:“城冽!”卻見一妖嬈女子快步上前,正是毒手娘子林柔。蕭城冽大叫道:“不要碰我!走開!”他抖得更厲害,非常無助脆弱。哪里像一個壯志凌云威風凜凜的風云人物,分明是一個怯弱害怕的小孩兒。
毒手娘子特別心痛,心道:“莫非是‘馭神丹’發作了不成?”
她憐惜道:“少主,你怎么了?”她慢慢走過去,試著扶起漸趨平靜的蕭城冽。
蕭城冽突然捉住她的手,急促慌亂地問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什么都不是,很瞧不起我,可憐我?”
毒手娘子笑道:“怎么會呢?我扶你回屋,你看你全身都濕了。”
蕭城冽沒有說話,隨她慢慢進屋。
毒手娘子又道:“我去叫人為你煮碗糖水姜湯,再給你找件干衣服來。”言罷轉身就走,不料蕭城冽拉住她道:“不要,我想讓你陪我會子。我不會著涼。”
毒手娘子心中一跳,依言坐下,卻一眼看見他的右手滿是鮮血,不禁驚道:“你的手怎么了?”
蕭城冽有些不耐道:“流這點血,又不會死、、、、、、”話未說完,毒手娘子急忙捂住他的嘴顫聲道:“你怎么會死?不許說這些喪氣話。”
蕭城冽表情略含柔意,一瞬轉為落寞,嘆道:“世上尚未有不死之人呢。你會死,我也會死。”
他并未看她,目視墻壁,平靜道:“你老實告訴我,你給我吃的是不是慢性毒藥?”
毒手娘子一驚,又自若道:“怎么會呢?你身體不舒服嗎?”
蕭城冽點頭道:“最近每次練功,老是疲累,功力也似乎下降了許多。”
毒手娘子心知肚明,卻道:“哦?竟有這等事?那‘馭神丹’可是助功良藥啊。”
蕭城冽不語,忽轉過頭來,目光如電,厲聲道:“說,我是不是太信任你了!你到底給我吃了什么?”
雖然他表情兇狠可怖,但是毒手娘子早有準備。只聽她笑道:“只是‘馭神丹’啊。好了,別鬧了。你也累了,睡覺吧。”
令人驚奇的是,蕭城冽眼皮微合,嘟囔道:“你身上好香啊。”然后就歪在毒手娘子懷中睡著了。
這時毒手娘子嘆道:“沉魂香,怎能不香呢。好好睡吧,睡醒了,一切就都好了。”
她掰開他的右手,見血已經凝固。她望著那血暗道:“他的功力僅僅剩下五成了。我是不是錯了?對他而言,是不是太殘忍了?”
雨越下越大,嘩嘩啦啦,似乎離人的眼淚,哭泣不止。窗外的竹林一片濃黑,風呼嘯而過時,帶過輕微的聲響,戚戚哀哀。
欄桿下的水池也許快漲了吧,只剩下一只孤寂的青蛙時不時哀哀而鳴,一池殘荷被風雨穿梭抽打已更無風韻。
毒手娘子安靜地坐著,輕輕撫著蕭城冽的手,猶如一位溫柔的年輕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