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黑了，幾人吃過飯后，便都睡下了。步無情與妙音同睡一床，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她知道妙音也沒有睡著。

步無情小聲叫道：“妙音，醒著呢吧？”

妙音低聲應道：“有事嗎？步姐姐。”

步無情道：“也沒什么事，只是睡不著。想和你說陣子話。”

妙音憂愁道：“唔，我也睡不著。不知道小姐現在怎么樣了？”

步無情笑道：“我還真羨慕你們的姐妹之情呢。很少有大家閨秀和丫環情同姐妹啊。”

妙音嘆道：“是啊，我從小被賣進府內，和小姐一起長大。我的主要任務就是看管琴房，在小姐彈琴的時候伺候著，也就得了‘妙音’這個名字。小姐平易近人，我們和她相處的都很好。”

步無情忽然看見那張白皙精致的臉上，盈盈清眸滿含哀愁，心下忽起憐惜。也許只有這天人般女子才配得上楚嘯鴻吧。

而她只是個局外人，從始至終。只是一個大大咧咧的江湖女俠，楚嘯鴻的師姐。她甩了甩腦袋，不允許自己再想下去，馬上轉移話題道：“葉觴這個人，你知道他為什么會做殺手嗎？”

妙音輕輕道：“我也不知道，也許葉大哥自有苦衷吧。我覺得他是一個好人。”

步無情笑道：“你很喜歡他，對吧？”這沒來由的一問使步無情自己和妙音都心中一跳。

妙音面紅耳赤，幸好天黑步無情看不到。她囁嚅道：“妙音自是配不上他。我只想做個小小的丫頭，能在他身邊伺候他一輩子，也就知足了。”

步無情道：“什么配上配不上的，也許他早已喜歡你了，也說不定。”

妙音一怔，道：“步姐姐說笑了。”

步無情笑道：“最起碼他很關心你，不是嗎？”

妙音心里掀起波浪。步無情睡著了，她卻一直翻來覆去，難以入睡。她悄悄披衣下床，想到外面透口氣，不料卻看見了葉觴。月色正好，那清暈使他周身蒙上一層淡淡的光芒。

妙音有點緊張道：“葉大哥，還沒睡嗎？”

葉觴笑道：“出來放松放松，這么晚了，你怎么也沒有睡啊？”

妙音低頭臉紅道：“我，我睡不著。”

葉觴溫柔一笑，道：“那就陪我一起賞月吧。”

半晌無語，二人就這么靜靜的站著。葉觴想起和大哥二哥相依為命的日子，不知不覺間難過的嘆氣起來。

妙音見狀，問道：“葉大哥，你怎么了？”

葉觴又慢慢嘆了口氣道：“沒什么，只是想起大哥二哥，有些不舍而已。”

妙音疑惑道：“怎么，我正想問你怎么會和楚公子他們在一起，你可是逍遙會的啊。難道你、、、、、、”

不待妙音說完，葉觴已明其意，點頭道：“不錯，我已經脫離了逍遙會，和大哥二哥反目了。”

妙音安慰道：“你別太難過了，我相信有一天他們明白過來，會和你重修兄弟之好。”

葉觴笑道：“謝謝你，妙音姑娘。但愿借你吉言，我們兄弟能夠再在一起。”

他陷入了往事的回憶中，繼續道：“我和大哥二哥從小失去雙親，兄弟三人只好相依為命。我們雖然很貧窮，日子過的艱難。可是我們從未放棄過希望，并一直相親相愛。”

妙音認真的傾聽著，用心感受孩提時代葉觴的悲傷與幸福，不禁想起自己幼年和父母的艱辛但溫暖的生活。

葉觴全身心沉浸到過去的時光中，只聽他繼續說道：“有一次，一個富人的孩子故意放出狗咬我大哥。我和二哥拼命地打那只狗。那孩子便叫家丁痛打我和二哥，受傷的大哥連滾帶爬地護住我和二哥，連聲求他別再打了。”

他一面說著，一面淚光閃爍，指甲掐進肉里，竟絲毫不覺地道：“那孩子讓我大哥鉆他胯襠，并給他當馬騎，便放過我們。我和二哥寧愿挨打，也不想大哥受辱。可大哥為了我們還是答應了，看著那孩子拿著皮鞭抽打畜生一樣抽打大哥，聽著周圍家丁刺耳的笑聲，我和二哥氣炸了肺，卻苦于無法動彈。”

“當天晚上，天寒地凍，我們的傷口無法處理。更可怕的是，大哥得病了。我們也沒有錢看大夫，只能抱頭痛哭。”

葉觴握緊拳頭道：“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我和二哥抬著大哥去求逍遙會會主毒翁。他救了大哥，我們就成了他的人。”

葉觴目光沉重，續道：“我們受盡非人訓練，終于成為一流殺手。”

妙音知道，雖然他一語帶過成為一流殺手的過程，但是其中的艱辛困苦折磨一定是常人難以承受的。

只聽葉觴又道：“我們為他出生入死，積金攢銀，完不成任務還要受罰。他對手下心狠手辣，為人暴戾陰險。我早就厭倦了這種黑暗疲累的生活。只是他曾經救過大哥性命，我才隱忍至今。”

葉觴看向妙音道：“你是不是聽煩了呢？這些話，我從未向別人透露過。不知怎地，都和你說了。”

妙音搖頭道：“沒有，怎么會呢？你繼續說，我喜歡聽你的故事。”

葉觴感激點頭，又道：“現在為了蕭城冽的大業，毒翁對我們更加器重，要說器重，不如說摧殘比較貼切。我再也無法忍受天下蒼生血流成河，我不能再為虎作倀，終于離開了逍遙會。只可惜大哥二哥執迷不悟，我一個人，好不難過。”

妙音的心怦怦跳著，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有些深深的憐憫和心疼。她看著他投入回憶中的臉，既痛苦又深沉哀傷。

她覺得他完全感受到了他的過去和他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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