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凳子有一段時間特別萎靡,不搶肉不喝酒,不吟詩不和阿翔作對,成天揚著頭擠巴著那雙瞇瞇眼透著酒瓶底看不甚清晰的藍天,四十五度被他高調成了九十度。
據阿翔口述,凳子這么抑郁是因為自責,凳子在前幾天夢游的時候差點縱火燒了宿舍,多虧阿翔直腸過短需要緊急排便才阻止了這一場大禍的釀成。
凳子沒說話。阿翔繼續嘰歪,凳子啊,你也別太自責了,這也不能怪你,誰還能沒幾個怪毛病呢?又不是人人都能跟我一樣。
凳子喝了口酒。
阿翔笑呵呵地攀著凳子的脖子,哎兄弟,我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這么有責任心呢,你直接刷新了我的價值觀啊。
凳子終于舍得把頭扭過來了,他說了一段話,成為了我們新一屆全能冷場王。他眼神茫然,聲音卻很清晰,他說,松鼠愛上一個人,那個人不是我。更好笑的是,松鼠說,在此之前她一直在等一個人,那個人是我。我知道,她對我說這些的時候,已經再也不會等我了。
二
松鼠是凳子暗戀多年的姑娘。因為她的大板牙,所以大家親切友好地把她稱為松鼠。
松鼠是那種一切都很平平的女孩子,平平的長相,平平的家境,平平的成績,平平的個頭,如果初見松鼠,可能眨個眼你就再也記不住她長什么樣子。
也是這樣一個一切都平平的姑娘,讓凳子惦記了六年之久。
凳子念初中的時候因為鼻炎的關系常被取笑鼻涕蟲,凳子是可以被所有人取笑的,包括那個胖得走路都邁不動的女生聽到別人把他們兩個名字放在一起還要夸張地尖叫,你開什么玩笑,那個鼻涕蟲超惡心……
一些人是優秀高傲真心看不起凳子,一些人是為了跟風起哄,還有一些弱勢群體靠一味貶低凳子來尋求心理安慰。
反正凳子形容他的初中生活用了八個大字,慘絕人寰、天昏地暗。他一度抑郁,害怕別人走在自己背后,害怕別人回頭看自己,會做很多關于自己被鼻涕淹死的噩夢,也會聽到各種不同聲音叫他,鼻涕蟲,鼻涕蟲……
那個漂亮的扎著高高的馬尾的女生會在離他很遠的地方繞開,揚著高高的頭顱像是一只傲慢的白天鵝。
三
初三,分班。那個時候,凳子經過多方治療,已經告別了擦不干的鼻涕行列,可那些自卑像是植入了骨血,依舊是凳子心頭的噩夢。
凳子依舊自卑,不敢說話,即使成績穩居前茅,他從來不肯發言,他聽到女生尖銳的笑聲就會想要發抖。
松鼠是個板板正正學習的人,在某一次她笑得很燦爛的演講會上,有個女生開始叫她齙牙妹,在初三,很少人知道松鼠的名字,但齙牙妹這三個字卻如雷貫耳,經久不息。
凳子對松鼠的情愫最初來源就是同病相憐的惺惺相惜。他覺得自己像是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惶恐不安地被人們取笑,譏諷。
然而,凳子很快就發現,這個姑娘不是當初的自己,她要比自己英勇無畏得多,像是一個英雄。
松鼠面對叫她齙牙妹的女生依舊落落大方,然后很無辜地指著女生的鼻子說,哎,你鼻子好丑唉。
從此,除卻齙牙妹的稱號之外,松鼠還多了一個特性——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