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先生,大家都等著你呢,你就同我們一起去吧。”幾個年輕的士兵圍著一身素色長衫的纖細少年,一臉撒嬌撒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無賴勁頭。
不遠處眉目英氣的年輕將軍微微一笑,“阿白,明日就要回去了,今日就由著他們鬧吧。”
少年抬眸微微一笑,終于是由著這群人連拉帶拽的出去了,清冷如細雪的一雙眼也染上三分笑意,顯得整個人都生動起來。
少年一身素色長衫,如墨長發(fā)只用一根烏骨簪松松挽起,一張素白面孔,并不出眾的長相,只那一雙冷冷清清的眼,卻好看的緊,似冬日里結著薄薄一層寒冰的泉水,天上天下一派細雪微涼。
空曠的營地里生起高高的篝火,年輕的士兵們三五成群的圍坐在篝火旁,飲酒說笑,橘紅的火光映著他們年輕的半醉的臉龐,映著遠處連綿不絕的山丘和峰巒,如墨夜色,漫天星辰,空曠而遼遠,一片肅殺之氣。
大家胡亂的坐了一地,從不離手的兵甲也都胡亂的丟在一邊,大碗大碗的喝著酒,有些人已飲的醉了,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有人敲著酒壇胡亂的唱著歌。
“靈山客,靈山客,獨自去游天上月,本欲帶上花一朵,無奈山上百花謝。靈山客,靈山客,群仙為誰來鼓瑟,遙聞天上鼓瑟聲,聲聲悲憤聲聲切。靈山客,靈山客,舍身忘情情益烈,不聞雄舟從軍走,唯見潮起潮又落。靈山客,靈山客,從此相伴唯黃鶴,昔日良弓與駿馬,至今無人能騎射。靈山客,靈山客,悠悠長恨何時滅,奔波欲掬靈海水,淚水和流到長夜。”
旁邊的人笑鬧著倚歌相和,調不成調的歌聲響在這遼闊的大漠里,壯闊豪邁,夜色中的蒼涼與肅殺也在這歌聲與笑聲中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慕白與那眉目英氣的好看將軍沈輕軒也一撩袍子隨意的坐在地上,慕白長相白凈斯文,書生氣的纖細模樣,卻自有一種隨性灑脫的氣性,在這些豪氣萬千的軍人中間,竟絲毫不覺格格不入。
將慕白拖出來的那三個年輕的士兵將裝滿了酒的白瓷碗舉至慕白眼前,左邊那人一副兇悍耿直的長相,說起話來粗聲粗氣的,此刻眼底已有醉態(tài),“慕先生,我明烈一輩子沒服過什么人,將軍是一個,你慕先生是一個。你當初剛來的時候,我沒少給你找麻煩,覺得你長得像個娘們一樣,文文弱弱的,不服氣,可這幾年你為我們這些兄弟做的,我們都記在心里。這碗酒,我敬你。”
說著也不等慕白回應,便一口飲盡碗中的酒。慕白沒說話,只是將手中白瓷碗里滿滿的酒一飲而盡,纖細白皙的手腕映著白瓷的大碗,分外好看,一點不像戰(zhàn)場中廝殺搏斗的人的手,可就是這雙手,卻在戰(zhàn)場上取了多少人命。
慕白飲盡手中的酒,抬眼看著明烈,微冷如細雪的眸子里映著篝火跳躍的橘色的暖光,顯出幾分暖意,襯得平平的一張臉華彩萬千,“我明白。”他沒有再多說什么,也無需再多說什么,這么些年戰(zhàn)場上練就的默契,這一句,便足夠。五大三粗的硬氣男兒,硬生生的紅了眼眶,連忙轉身呼朋引伴的喝酒去了。
身邊的沈輕軒將手里的酒一口飲盡,若無其事的的伸手握住了慕白的手,慕白手指纖纖,即使五年來持刀劍在這血風腥風中廝殺搏命,卻依舊是膚如凝脂,一個繭子也無。
沈輕軒心里卻微微一痛,都是為了他啊。五年了,他雖不說,慕白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他又怎能不知。慕白一個弱質纖纖的女子,為了他在這軍中扮作男子,刀光劍影,血雨腥風,多少次甚至險些丟了性命,就連這軍中原本最不服氣她的明烈,如今也敬她一句先生,其中多少艱險難言。這雙手,原本也該像那些普通的閨閣小姐一樣彈琴畫畫,拈花弄草,被呵護被嬌寵的啊。
慕白似有所覺,轉過身來,唇角輕勾,微微一笑,眼底帶著微醺酒意,清冷眸光映著跳躍的火光,說不出的波光瀲滟,似星芒破碎,螢火流光,沈輕軒心里一動,兩人相視一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