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我從混沌中清醒過來,黑夜與白天終于有了界限,天與地也終于被撥離開,雍正的臉映在我的眼簾,那么遙遠又那么貼近,就在我分不清楚夢境與現實時,四娘嘶心裂肺的吶喊飄入耳膜:“公子,你醒醒,醒醒啊……!”
眼前的景像終于從模糊變為清晰,空洞的大殿重新回到視野,慕容無痕冰涼的尸體躺在腳邊,我的大腦一轟,只覺每一寸肌膚都破碎成千片萬片。
“雍正,你答應我不會傷害慕容公子,你答應我的……!”四娘的眼睛瞪得滾圓,血紅的眸子仿佛要吃人一般。
我抬起頭看著她,果然……果然是她泄露我的行蹤,假如不是她向雍正通風報信,假如雍正沒有抓到我,或許……或許慕容無痕不會死,雍正的脾氣我太了解,抓不到我他是無論如何不會殺慕容無痕的,誰讓他那么要強,那么自信呢!呂四娘,是你害了慕容無痕啊!
正在我覺得撕肝裂肺時,呂四娘忽然沖向雍正,速度快得迅如閃電,寒光一閃,鮮血噴涌而出,濺在大殿上,濺在慕容無痕和我的身上……
我愣了,呆呆的看著雍正一臉痛苦的握著小腹上的半截匕首,慢慢慢慢的倒下去,再看著呂四娘歇斯底里的狂笑,笑聲引來了無數紛涌而入的御林軍,如山的人群奔向我們,黑壓壓的人影再次覆蓋了我的視野,黑色似乎永遠不肯離開我,它再一次侵襲了我的思維,侵襲了我的眼膜……
……
“云絲絲……,”朦朧間似乎有人喊我的名字,仿似模糊又仿似清晰,將我從無邊的黑暗里拉回現實,重新回到充滿陽光的世界。我站起身,怔怔的看著眼前的陌生女子,她的皮膚很白,身材很瘦弱,但卻精神奕奕,披散在肩頭的卷發為她增添了一絲嫵媚感,使她看起來成熟而美麗,我摸了摸后腦勺,忽然想起一個人:韓幽雪!
不對,韓幽雪是誰?我似乎從來不認識這么個人也沒之個名字啊!我怎么會覺得她像韓幽雪呢?
正在我丈二摸不著頭腦時,身側忽然探出另一張臉,帥氣卻桀驁不馴的臉,“你終于醒了,嚇死人了。”
“凌凱……,”我脫口而出地喊。
“哈哈,還記得我的名字,看來你沒事了哦。”他確實是凌凱,只是穿著運動裝,看起來個子修長,高大魁梧,挺英俊的。
我的思想慢慢清晰了,偏臉看看四周,竟是一間病房,陽光溫暖的從窗外射進來,鋪灑在病房的每一個角落,令人感覺滿眼都是溫暖的氣息。
“這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疑惑越來越濃,腦海里分明還有一些混沌的東西沒有解開,究竟誰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情?
“你忘記了嗎?我們去西湖泛舟的時候,遇上暴雨雷電,結果船翻了我們落入湖中,幸好被花小姐看見并及時報警,否則還不知道有沒有命在呢。”
凌凱的話喚回了我的一些記憶,我不是一個人跟團來杭州旅游嗎,然后和這個不太熟的男人泛舟西湖,然后遇到雷鳴電閃,然后墜入湖中……
咦,不對呀,中間是不是還少了些什么?不是應該有些插曲的嗎?
我努力想記起一些東西,可一回想便覺頭疼欲裂,痛得快要爆炸,只好強迫自己不再去想,不再回憶,忘記那些不該記起的回憶吧!
“云小姐,我叫花蕊,是杭州本地人,很高興認識你們!”看著面前的纖纖玉手,我配合的同她握手,并舔了舔干澀的嘴唇,傻兮兮的問,“是你報警救了我們嗎?”
“是的!”
“謝謝啊……。”我揉了揉蓬亂的發絲,偏臉看向凌凱,他的眼睛似乎一刻也沒離開過花蕊的臉,尤其是眼里的含情脈脈,真讓人有嘔吐的感覺。
“我昏迷幾天了?”
“三天!”回答我的是推門而入的醫生,我尤在驚訝時,他已經走過來替我做了個簡單的身體檢查,最后確定為:“你已經完全康復了,真是奇跡呀,昨天我們還在惴惴不安,查不出你的病因和病源,以為你會永遠沉睡呢……。”
我驚奇不已地看向凌凱,他沖我點點頭,證明醫生的話沒有說錯。
心里雖然仍有些迷茫,總覺得缺少些什么,但畢竟還是慶幸上天讓我蘇醒,讓我回到這個世界。
回程的路上,凌凱和花蕊簡直是難舍難分,短短的三天他們竟然發展成情侶了,真不敢讓人相信,我躺在快車的椅背上,腦海里浮起和云志分手的情景,若不是相戀了五年的戀情忽然崩塌,我恐怕不會只身隨團來杭州旅游,但這次旅游似乎是對的,至少我忘記了分手的痛苦和那個不該再記起的人!
剛推開家門便迎來媽媽的擁抱,她仔細端詳我的臉后,欣喜若狂的喊:“前天接到導游的電話我幾乎嚇昏過去,幸好你沒事,否則我真不知道怎么辦好。”
“媽媽,你放心,我沒事,我很好。”死里逃生真讓人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再見母親我竟仿似重生一般,激動卻有些陌生。
爸爸只是站在門邊看著我們,雖然沒有任何言語,眼里的關切卻顯露無疑。
我們享用了一個愉快的晚餐,當夜幕深沉時,我才靜靜的躺在房間里,看著熟悉的水藍色窗簾飄來悠去。
“叮咚”
電腦的響聲拉回我的思緒,爬到書桌前拉開QQ,熟悉的名字不停閃動:“無痕”。
“旅游結束了嗎?你失蹤的這幾天,我忽然覺得少了一些什么,原以為網絡只是虛幻的東西,沒想到網絡竟也能讓我患得患失,讓我茶飯不思,天哪,我想我是得了相思病。”
我的心一顫,他的話令我驚訝,可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對他也有好感,兩年多的網上聊天已使我們彼此成為不可缺少的朋友,在他面前我是脆弱的,和云志的所有故事他都清楚,而去年遭遇感情慘變的他也是靠我的安慰才重新站起來,我們雖然在同一個城市,卻不曾見過面,僅憑冰冷的電腦屏幕相遇、相識并相知,但心里又仿佛有一些深層次的情感,只是說不清楚是什么感覺,仿似特殊又仿似平常。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在西湖遭遇暴雨雷電險些喪命的我忽然對人生有了新的領悟,忽然覺得生命苦短,得好好珍惜,你認為呢?”
在等待他回音的這一剎那,我腦海里忽然閃過一些片斷,幾條層層疊疊的身影,和幾個似曾相識的場面,但只是瞬間即逝,轉眼便消失無蹤。
“絲絲,我們見一面好嗎?”
我沉默了,對網戀向來沒有好感的我不知道應該拒絕還是答應。
思慮良久,我咬了咬牙發過去一行字,“讓我考慮考慮好嗎?我不覺得網戀適合我,或者有一天我會想通,會接受這些,但我需要時間。”
“我尊重你的意見,萬千尋覓只為紅顏一笑。”
我緩緩地關掉電腦,重新爬回床上,總覺得記憶里丟失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偏偏就是想不起來丟了些什么,只覺得那些東西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接下來的時間,我回到了工作崗位,回到了喧囂的人世中,在擁擠的人群里,我倍感彷徨,倍感無奈,只覺得我的生命成了白開水,索然無味,但我知道絕不是因為云志,而是另一種深層次的,無法表述的空虛感折磨著我,仿佛我失去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
三日后,我終于下定決心和無痕見面,我們約在一間名叫“千依千尋”的餐廳里,綠色的吊蘭和吊椅令我的心平靜許多,看著落地窗外的長街,我又走神了。
“云絲絲……。”
好熟悉的聲音,我迫切的去看,卻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他個子很高,皮膚略黑,刀削的臉頰和精致的五官里隱藏著一股淡淡的滄桑,與我想像中的“無痕”相差無幾。
我沖他微微一笑,在他落座的一刻,我腦海里再次閃出一些畫面,卻又是一閃而逝,自從旅游回來后,我經常會看到一些片斷,卻總是匆匆溜走,令我抓也抓不住,記也記不起,甚為困擾。
“該告訴你我的真名了,”他唇角微牽,露出個甚為優雅的笑容,“木彥臣,多多指教。”
“我們倆還需要這樣生份嗎?”我不滿的看著他。
“是啊,在虛無的網絡世界里我們能做紅顏知己,怎么見了面反而成了陌生人呢?對了,你昨晚說什么死里逃生?”
我將杭州的經歷講給他聽了之后,他顯得很是驚訝,半晌才說,“不知道你是幸還是不幸,好好的旅游也會變成一種劫難。”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那你真應該去買彩票,說不定會中大獎哦。”
“我會考慮的……。”
我們仿似多年的老朋友聊起天,初次見面彼此的感覺都很不錯,我忽然覺得自己的緣份到了,記得朋友說過一句話,“人的另一半早已注定,不是不到,時候未到而已!”難道我的另一半已經到了?
事實證明我的推斷沒有錯,雖然是兩個已經不年輕的成年人,我們卻似少男少女般墮入了愛河之中,我開始跌入玖瑰花和巧克力的海洋里,開始像小女生般計算我們的相遇期和相戀期,甚至幻想我們會度過金婚、銀婚什么的。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絲絲,嫁給我吧……,”一年后的情人節,木彥臣向我求婚了,看著閃亮的鉆戒,我羞澀的答應了他的要求,他臉上掩飾不住的得意,最后刮了刮我的臉頰說,“亞當終于找到了夏娃,我也終于找到了我的另一半!”
接下來是婚禮,繁瑣的世俗儀式困擾著我們,結婚照和發請貼,購置結婚用品,訂酒席等等等等,累得我們幾乎喘不了氣,但我終于還是盼到了結婚的那一天,當我穿上潔白的婚紗向人們展示著我一生最美的一天時,陽光忽然刺得我睜不開眼睛,而我也有種內急的感覺,匆匆奔向酒店的洗手間,大廳里的大屏幕電視正在播放一出電視劇,我匆匆奔過卻又被一種神秘的力量牽引退回玻璃前,撫著冰涼的門看向電視屏幕……
“雍正,我恨你,是你害死了我的父親呂留良,是你……,”清庭俠女呂四娘憤愛交集的臉令我大腦犯昏,這個場面似乎……
忽然,呂四娘拔出了銀劍,只見銀光閃過,鮮血噴濺而出,雍正臉上露出了無限的痛苦和凄涼,而與此同時,四娘拔出銀尖刺進了自己的小腹……
我忽然覺得天旋地轉,一陣鉆心的痛楚襲進大腦,就在四肢發軟重重倒地的同時,我眼前閃過很多很多畫面:慕容無痕溫文的笑容、雍正霸道兇狠的眼神、凌凱玩世不恭的挑眉、呂四娘柔弱無助的哭聲、謝四娘自信堅強的舞姿、風流云反清復明的口號……
那一刻,我的眼角滾出一行淚珠,心也碎成千片萬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