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轉身，我尋找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可惜，頭痛欲裂。

我就知道昨天喝太多了，文霜，我算對得起你這丫頭了。腦袋痛得要命還在胡思亂想，我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早安，言言。”

“早安，齊……迦？！”最后一個音是拔尖的，我瞬間驚醒，彈坐起來。

為……為什么齊迦會在我的床上？為什么他裸著上身趴在我身邊，還……還該死地誘人？

身體上涼涼的，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低頭一看……

“啊~~~~~~~~”

一個鐘頭以后，文宅大廳。

“看不出來啊。”

“閉嘴！”我狠命地瞪了文霜一眼，她什么意思，捂著嘴笑什么？

原本在酒店里享受新婚第一天的文霜竟在接到電話后不到一個鐘頭就趕來了。

“老婆，我們是不是也該準備準備莫言的結婚禮物了？”

又是一記眼刀過去，可惜，人家根本不把我當一回事。回想起一個鐘頭前的混亂，我實在希望自己能隱形掉。看到自己身上一絲不掛嚇得尖叫，引來了文爸爸和文媽媽，讓他們親眼目睹我和齊迦雙雙在床，坦誠相見。唉……這下，跳進黃河都洗不干凈了。

“哎呀，這下可怎么辦才好啊？”文媽媽坐在一旁憂愁地說，文爸爸也沉默著。

“什么怎么辦，結婚唄！”文霜壞笑地說著，倚在她老公懷里說。

“嗯，老婆啊，你也要給齊迦寫個妻奴守則什么的。”

“亂說什么，別搗亂，回你們酒店過二人世界去！”我惱怒地說，臉上火辣火辣的。

“我會負責！”

輕輕淺淺的一句話，讓吵鬧中的眾人都安靜了下來，一直沒有說話的男主一開口就將我炸得暈頭轉向。

“好樣的齊迦，是個男子漢！”周易男豪爽地對他豎起大拇指。

文霜也喋喋不休地取笑著我和他。

他會負責？他會負責？他，會對我負責？

“開什么玩笑！”我霍然起身，怒道，“你負責？你負什么責？你拿什么對我負責？”

說完，也不理會所有人的驚愕，我轉身沖出了文宅。

我其實不太會認路，死不承認自己是路癡。除非是天天走的路，否則，我絕不會記得那些縱橫交錯的路，迷了路，便茫然若失地站在一邊看陌生人的臉，等著誰來領我回家。很久以前，是媽媽；四年前，是他；離開他以后，我徹底放逐自己，盡情迷失自己不去想回去的路。

16歲的他個頭不算太高，肩膀不寬，纖瘦的身軀卻有一雙令人安心的手。干凈修長牽著我的手，讓比他年長5歲的我如此心安，是我太膽小，還是他太安全？

或許，是我太依賴。

抬頭看看四周，好比現在，怒氣沖沖自文宅出來，卻不知自己跑到哪里來了。算了，隨便走走吧，真走不回去，就打電話給文霜好了。

回到了這座城市，就仿佛被人推進了記憶的房子里，每走一步都感到有回憶擠進腦袋里。XX路的泡沫茶館里，我和他躲在角落共飲一杯冰紅茶；XX路的首飾店里，他用獎學金給我買了一條鉑金項鏈，我驚恐地不敢接受這么貴重的禮物，卻被他要挾不戴的話便當眾吻我；XX路的書店里，我和他模仿著電視廣告上的情節……

不是不心動的，聽到他的那句“我會負責”，可是，他拿什么負責？要如何負責？如果可以，我何必浪費四年的時間折磨自己？

五年的時間距離，我拿什么去相信他可以負責？

懷揣心事，不知不覺便走到了一個廣場上，我坐在噴泉邊，把手伸進清涼的水里。五月的太陽在上午已經開始熱辣辣的了，我想起了他總出其不意貼在我臉頰上的冰凍后的菊花茶。

“一瓶可樂兩塊九不要，一包菊花茶八毛錢愛不釋手，我家言言可真好養啊！”記憶中，他總是彎著藍月亮這樣笑我。

呵，我真是要瘋了。

突然，左臉頰一陣冰涼，我驀然抬頭，那雙天空般純凈的眼眸，倒映出我吃驚的臉。

“大太陽底下，曬久了會出鼻血的。”他說，沒有表情。

聽話地任他牽著我走向陰涼處，他長高了，我不得不仰視他，肩膀也寬厚許多，那雙柔軟的手似乎變粗糙了，但依舊讓我心安。

心中一片酸澀，跑了四年，想要的，還是他牽著我的手往前走。

走到林蔭成片的廣場邊沿，他拉我到一張休閑椅上坐下，低頭將鋁包裝上貼著的塑料吸管拔下，撥開薄薄的透明包裝紙，插入插口，遞給我。

我順從地接過，大大吸一口，涼涼地菊花茶順著喉嚨一路到達胃里，然后透心涼蔓延全身，舒服。

“言言，我畢業了。”

“哦，恭喜。”

他伸手拈去我粘在唇邊的發絲，我目不斜視，將視線定在前方，大口大口吸著菊花茶。

“我在一家律師事務所做律師助理，還在一家外語補習班兼職當外語教師，收入還可以。”

“哇，好厲害。”一丈之外的陽光太過耀眼，我忍不住瞇了瞇眼睛。

“我在市區有自己的房子。”

“嗯，真不錯。”

“我養得起你，言言。”

手一用力，手中的鋁包裝被捏扁，有菊花茶自吸管冒出，涼涼地潤濕我的手。

“不用，謝謝。”我回頭，微笑，將菊花茶放到他手里，“我習慣獨立。”說完，我起身欲走。

“言言……”他急起身，拖住我的手，緊緊捏住，滾燙的熱度從他的掌心傳來，“我長大了！”

艱難地咽了咽，心頭干涸地如被烈日暴曬數日。

良久，我回頭，一點一點掰開他的手指，面帶微笑說：“我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