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面男子漠然拋過一件紅衣,似飄飛紅蝶般落在莫凌的身畔,衣上還殘留著他冷冷的氣息。
“你該走了。”
他冷傲的眼神寂寥地望著蒼空,似乎天地間只留下了孤寂。莫凌望著他,心卻痛了一下。
“或者,我可以留下來陪你。”
“不必。”他轉身,一直向遠方走去,一身黑衣寂寥地在風中舞動。
“好!”莫凌咬咬牙,居然有這樣的男人,一點也不接受別人的好意。活該他要孤獨一生!“好,我馬上走,以后你不要隨便把一個人救回來,再隨便把她趕走,你沒有情感,你不需要朋友,可不代表別人的自尊可以隨便被你踩在腳下。而且,你的衣服叫我穿著太惡心。”
“是嗎?有可能。它沾染了太多的血腥。希望不要嚇到你。”他的語氣仍舊平淡似水。
該死的男人!難道沒有什么可以叫你的語氣變一變嗎?變出一點人的感情,變出一點哪怕是憤怒的東西!她也冷冷甩出一句。
“不必擔心,血我見得太多了。它只是叫我厭惡,卻絕不會嚇到我。可是你這樣的冷血孤獨的男人,卻嚇到了我。你不懂要接受別人的關心,也去關心別人嗎?你不懂得去溫暖別人,才可以得到快樂嗎?你不懂得這世間除了冷漠還有溫情嗎?”啊,該死!自己為什么對這樣一個陌生的男人,生這么大的氣,真是莫名其妙。
他抬頭,深深投來一瞥,卻也未多說。
“好了,你不是趕我走嗎?我現在就走,不會在你眼前出現半秒,你也永遠不要再叫我看到你。從此,不見。”她抓起桌旁的長劍,這是爹爹送她的,帶著它在身邊,她才安心。大步踏出,一身紅衣迎風飄舞,恍若大漠中側馬馳騁,獨有一種氣魄。銀面男子不由怔了半分。
她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娃,為什么這氣勢卻叫他也心中一震?他冷冷嘲弄地勾起一抹笑,隨她去吧,他不許任何人亂了他的心,更不要說是一個女人。
莫凌持劍沖出,似狂風般,穿過庭院,卻撞到一個男人身上。那男人也冷著一張臉,滿面須髯,只看得清那雙炯炯的眼睛。
“喂,你撞了我!”她的怒火在燃燒,正好發泄在他身上。
“你是誰?為什么和公子在一起?”他沒有一絲歉意,滿面須髯乍起,活脫脫的象一只可怕的刺猬。莫凌看著他,再也抑制不住笑,笑得天昏地暗。他們對女人同樣的不客氣,沒有該有的風度,沒有應有的儒雅,只有可惡。好笑,自己居然遇到了這樣的男人。
“在一個男人屋中見到女人應該不用這么奇怪吧?除非你們是斷袖!”她繼續笑著,紅衣飄,云飛揚,她不想再留。
風一般地沖出這詭異的地方,心中居然有一些無依,就象天上的那朵云,不知可以到何處去。天大地大,居然會無處安身?她笑,也只有笑。
前面就是一座小鎮了,陌生卻又親切。因為,那里有一家小酒店,有酒的地方她向來很喜歡。
摸一摸紅衣內,居然有幾錠散碎的銀子。她大步踏進店內。
“小姐,請問是吃飯還是住店?”小二殷勤地問著。
“拿些酒菜來!”她慷慨地答道,引來了所有人的側目。
她不理會,只是把酒獨酌。舉一杯,看著酒在杯中搖曳,她笑著,“何以解憂,惟有美酒。”她仰頭,一口喝下。
酒還是那么美味,可現在卻有一些苦澀。當初,是與軍中的兄弟共飲,豪氣云天,那些熱血男兒可以醉臥沙場,血灑邊疆,也絕不會皺一皺眉。每當這時,她都想做一名男兒,保家衛國。每到這時,父親總會拍拍她的肩膀,說他的凌兒若是男兒,必會是一位神勇的將軍。
酒美,她一飲而盡;心酸,卻難解。思念總象一杯醇酒,越飲越濃。她忽然好想念娘親,想念爹爹,想念哥哥,想念軍中的兄弟,想念那一望無際的草原。可是,何日才可以回去?何時可以依偎在娘的懷里,叫一聲娘親?
她仰頭,再飲下了一杯又一杯;不要提什么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不要說什么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她只是單純地想醉一場。
可是,似乎想醉也不容易。一個男人湊了上來,目光中帶著邪,他猥褻笑著:“小丫頭,為什么這么傷心?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還是叫本少爺陪你吧。”
莫凌抬頭,望著這個男人,卻笑了,象一朵嬌艷的海棠花,笑罷,她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嘿嘿,小丫頭夠辣,本少爺喜歡。”他的手向莫凌的臉撫來,莫凌厭惡閃過,男人身后的兩個家丁也嘻嘻笑著。
“來,小辣椒,叫本少爺摸一摸嘛。”他繼續上前湊著,莫凌抬手一杯酒潑到了他的臉上,頓時店內哄堂大笑起來,那少爺的臉也徹底由紅變紫,再變黑。
“來人,給我上。”他一揮手,兩個家丁擁上來,揮拳便打。莫凌微微閃身,仰頭喝下一杯美酒,腳卻如風般踢飛了二人。
“還來嗎?”她斟一杯酒,那一身紅衣似火,那笑如魔,絕美卻美得叫人不敢接近。
“滾,不要再叫本姑娘看見!”
莫凌把劍丟落一邊,自顧自喝起酒來,“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她吟唱著,喝下一杯,好苦澀。
為什么想醉的人卻永遠不醉?她仰頭干下了一杯又一杯。所有的人似乎都在看她,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來。自己有這么可怕嗎?
她舉杯,對著所有人,燦爛地笑著,如癡如醉,然后又一口飲下。
“夠了。不要再喝了。”
是誰?是誰在對著自己低吼?她望去,看見面前突然站定了一人,他的發隨風彎起醉人的弧度,如沐春風一般,渾身那清新的男兒氣息淡雅如菊,撲鼻而來。他走過來,對視一秒,銀面下的眸也象酒那么醉人。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難道你是那天上的明月?”莫凌揉揉惺忪的醉眼,眼睛笑得彎彎,她再舉杯,卻被他一把奪過。看著他仰頭,能看清酒液順著他的喉結流淌,那是一幕很美的畫面。其實,他長的不是那么討厭,那淡淡冷漠的氣質,她喜歡。
“你為什么搶我的酒喝?”她不依,重新倒上一杯,竟又被他搶了過去。
“你醉了。”他淡雅的語氣,叫她的心顫了幾分。那里面居然有一絲暖。
“我沒醉,我可以痛飲千杯。還可以對酒狂歌。”她醉眼如星,閃爍著一絲媚,紅衣亦如花瓣飄揚著,絕美而癡狂。手中劍已出鞘,蕩起團團劍花。劍光寒,歌已起,如風卷黃沙,悲壯而絢美。
“刀戟聲共絲竹沙啞,
誰帶你看城外廝殺?
七重紗衣,血濺了白紗。
兵臨城下六軍不發,
誰知再見已是,生死無話。
當時纏過紅線千匝,
一念之差為人作嫁。
那道傷疤,誰的舊傷疤?
還能不動聲色飲茶。
踏碎這一場,盛世煙花。”
血染江山的畫,
怎敵你眉間,一點朱砂。
覆了天下也罷,
始終不過,一場繁華。
碧血染就桃花,
只想再見,你淚如雨下。
聽刀劍喑啞,
高樓奄奄一息,傾塌。
是說一生命犯桃花,
誰為你算的那一卦,
最是無瑕,風流不假。
畫樓西畔反彈琵琶,
暖風處處,誰心猿意馬?
色授魂與顛倒容華,
兀自不肯相對照蠟,
說愛折花,不愛青梅竹馬。
到頭來算的那一卦,
終是為你,覆了天下。
明月照亮天涯,
最后誰又得到了蒹葭?
江山嘶鳴戰馬,
懷抱中那,寂靜的喧嘩。
風過天地肅殺。
容華謝后,君臨天下。
登上九重寶塔,
看一夜,流星颯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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