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孤寒笑睨著血淋淋的手，又怡然揚眉望著尤提斷劍的莫凌，“你以為這就叫痛嗎？這不叫痛，只有尊嚴被活活踐踏，才叫真的痛，痛不欲生。”他血肉模糊的拳狠狠擊在桌上，濺起碎屑橫飛，繚亂的灰塵在空氣中流竄，叫人看不清這一切，也看不清這世界。

“凌兒，乖乖來這里，明天你還要見一個你最想見的人。到時候，不要恨本王便是了。”他冷冷說著，側身讓出一半床，招手示意她過去。

莫凌大踏步走去，心已麻木，如亂麻纏繞，分不清是真是假，只是好累，累得難以呼吸。她躍上床去，抬腳踢踢夜孤寒，“夜王，你那么喜歡女人，那么神勇！可否移駕別處。”夜孤寒微怔，嘴角的笑意漸濃，眸中似乎有了光彩，有一絲陽光閃動。他笑得很清澈，身軀卻未動毫分。

莫凌揚眉，似眷戀又似厭惡地看著他，“你到底走不走？”她的心也好累，懶得再說一句話。抬腿，凝聚八分真力，狠狠踹去，夜孤寒未加防備，摔落在地上。他站起來，如天神，臉卻黑似張飛，勝過李逵，猙獰萬分，他嘴角微微顫動，眸惡狠狠，兩側青筋暴起，突突顫動。

“哦，好累。”莫凌顧不得看他一眼，倒頭便睡，那兩道目光凌厲如電，陰冷似劍，冷冷欲刺穿她的背，可她不想管，只是緩緩閉上水盈盈的雙眸，任兩顆冰涼的東西慢慢溢出眼角，劃到光滑的臉上，一路冰冷，最后墜落在鬢角的發。難道這就是淚嗎？那么冰涼，那么苦澀，那么的心碎……

居然，很快就睡著了，淚痕未干，愁眉未展。夜孤寒冷冷望著，只覺夜涼如水，不知何時雨已停，月光皎潔掛于天際，灑落銀白光輝。

這個夜，重歸靜謐。秋蟲又在草叢中蛐蛐鳴唱，忽緩忽急……

也許是夢吧，朦朧中莫凌聽到了聲聲嘆息，悠長得好似延續了千年，深沉得叫人心酸。一只大手悄悄撫上她的鬢角，輕輕為她擦拭著冰涼的淚，那雙手，似乎很粗糙，卻也溫暖如春，它輕輕撫過，就象春風吹走了她的疲憊，在夢中，她淺笑著，擁住那只手臂，把它緊緊抱在懷里，頭依偎著，靠著它，好象這就是她的蝸居，可以暫時躲避風雨。

“不要走，不要丟下凌兒。”她喃喃自語著，甜甜睡去，真愿這場夢永世不醒。

“我不走，永遠不會走，我只想一直一直保護你。”那個聲音愈發低沉，居然有一絲哽咽。于是，凌兒在夢中笑了，笑他這個愛哭的男人。

可是，是夢終是要醒的。莫凌睜開眼睛時，室內悄無聲息，沒有任何的人跡，沒有任何的嘆息，只有幽幽的香裊裊升起，那是名貴的龍涎香氣，還夾雜著淡淡的芳草氣息。窗外，鳥兒開始鳴唱，風兒柔柔吹起紗簾，吹動自己鬢角幾縷凌亂的發絲……

簾隴輕挑，進來幾位侍女，低眉垂手，并不多瞧一眼，也是那么冷冰冰。后面跟著踏進來的正是夜孤寒，他身上帶著優雅的芳香，顯得神清氣爽。也不知道是誰有這么大的威力，今天的他早沒有了昨夜的狠戾。

“快些替凌兒梳洗。”他悠然轉身，落坐在床畔，目光清明地欣賞著莫凌。

莫凌微有詫異，看了看他，柔和的星眸，俊逸的淺笑，分明是儒雅尊貴的夜哥哥，可是，她的目光落到他手上的白紗，那滲出的一抹嫣紅卻叫她的心又在沉淪，原來昨夜是真的，那么虛偽狠毒殘忍的豺狼，卻披著華美的衣裳，叫她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她不自覺得遠離他一些，只當做看不見他目中一閃而逝的傷。

任那些侍女擺布著，為自己梳洗，木然看著菱花鏡中漸漸明艷的自己，黛青畫娥眉，珠紅點絳唇，烏黑秀發隨手挽，飄逸若流云，宮中侍女的手就是巧，鏡中少女美得不象了自己，鏡中映出一雙星眸，狂放不羈，卻不甚冷冽，那是夜孤寒的眼睛，居然是沉迷，他正俯身站在她的背后，靜靜凝視，似乎永遠也看不夠。許久，他隨手拿起一枝珠花斜斜插在她的發間，那白玉的溫潤更稱出她的光彩照人。

“本王的凌兒，真美，你要快快長大。”他細心地把莫凌耳畔的幾絲碎發撫順，粗糙的手不經意觸到她的耳垂，一種麻麻的感覺在心中浮動。莫凌站起身，逃開他的手，不知何時他變得那么陌生。夜孤寒伸出的手一僵，轉瞬又化做了云淡風輕，依稀一抹淺笑依舊在嘴角，可看著是那么苦澀。

他微微擺手，侍女們垂首退下，這么長的時間屋中只有安靜，除了淺淺呼吸，淡淡風聲，幾乎可以聽得到每個人的心跳，可是，眼睛看不清，心也看不清，到底這華麗的衣飾下各有什么樣的心靈。

“來。”他招手，陽光跳躍在深邃的眸，這一刻，他似乎清澈見底，若不是真清流露，那只能說是演戲高手。莫凌的腳未動，定定地看著，依稀是那日螢火中深情的眸，依稀是小時候縱馬馳騁他垂首一笑的溫柔，依舊是那么孤獨，依舊有些寂寥，可是足以叫人安定，只想躲到他的懷中。

“不要怕，還有我！”他曾經說過。可是，現在的他，同樣的神情，她卻要判斷著是真是假，再沒有那份默契，再沒有那么甜蜜。

他等得急了，有一些不耐煩，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那么自然，“隨我來！”他大步扯著她向門外走去，就象一陣熱帶的風暴，狂野得叫人心動。

他要去哪里？可是，心明明已經背叛了自己，只要有他的手，去哪里也無妨。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