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壽告一段落，接下來是今晚的重頭戲祝壽表演。今天是皇后壽誕，各宮妃子不可能去搶皇后的風頭，全都安分地坐在座上，于是第一個表演任務就落到了大皇子東陽晨曦身上。

東陽晨曦早有準備，取出一支墨玉蕭來，起身躬身一禮：“母后，請恕兒臣腿腳不便，就在座上奏一曲（碧澗流泉），為母后祝壽。”

還沒開始吹奏，四周就傳來幾不可聞的議論聲。

“好久沒有聽到大皇子吹蕭了，今天有耳福了。”

“這就是東陽第一蕭，還從來沒有見過，原來在大皇子手中。”

雖然說話的聲音并不大，但任之越還是清清楚楚地聽到了，看來東陽晨曦的才情相當受歡迎。

東陽晨曦拿著墨玉蕭，醞釀了一會兒情緒，便開始吹奏起來。蕭聲淳厚，音色優美，最難得有一股凄朗之音，遠在其他材質的蕭音之上，真是一枝好蕭。然而蕭好，吹奏之技藝更好。

隨著蕭聲響起，大家仿佛看到初秋的傍晚，山雨初霽，萬物為之一新，空氣之清新，景色之美妙，令人向往。天色漸暝，卻有皓月當空；群芳已謝，卻有青松如蓋。山泉清冽，淙淙流瀉于山石之上，有如一條潔白無瑕的素練，在月光下閃閃發光，好一個清幽明凈的世外幽境！竹林里傳來了一陣陣的歡歌笑語，那是一些無邪的姑娘們洗罷衣服笑逐著歸來了；亭亭玉立的荷葉紛紛向兩旁披分，掀翻了無數珍珠般晶瑩的水珠，那是順流而下的漁舟劃破了荷塘月色的寧靜。在這青松明月之下，在這翠竹青蓮之中，生活著這樣一群無憂無慮、勤勞善良的人們。在廟堂之外，江湖之遠，有一個稱心如意的世外幽境，比朝中好，潔凈純樸，可以遠離官場而潔身自好，歸隱吧，歸隱吧……

一曲結束，皇后連聲稱贊：“好，好蕭，好曲。來人，賞……”

皇后話未說完，東陽晨曦便開口謝絕：“多謝母后贊譽！兒臣純粹是誠心為母后祝壽，是兒臣應盡之孝道，能讓母后歡喜，實乃兒臣之大幸。何況母后體恤兒臣腿傷尚未康復，今早祝壽之時，已免去兒臣叩拜之禮，母后的體恤對兒臣來說，已經是天大的賞賜，不必再賞了。”

太后笑道：“晨曦真是孝心可嘉。罷了，這酒也喝了，菜也吃了，曲也聽了，接下來你們自己熱鬧熱鬧吧，哀家回宮休息了。”說罷起身便走。

太后僅僅看完了東陽晨曦的節目便走，似乎獨獨寵愛長孫。或者真的只是支撐不住了？

皇上皇后連忙起身，作勢虛扶一把：“謝母后親臨祝賀。恭送母后回宮。”

“恭送太后回宮。”下面是一片跪地聲。任之越無奈只有跟著下跪。這短短的一次晚宴，已經跪了三次了。

緊接著是二皇子東陽晨星為皇后表演的舞劍。

站在宣德殿中央的東陽晨星，長身玉立，氣勢如虹，面部棱角分明，英氣逼人，劍眉星目，挺鼻潤唇，整個一年輕版皇上，只是少了些成熟穩重，多了幾分年少輕狂。

東陽晨星英姿颯爽地一抱拳：“母后，請笑納。”

人動，劍動，一招一式，雄健剛勁，變化多端，果敢頑強，瀟灑英武，氣魄浩壯，所向無敵。忽兒滿殿旋轉，翩翩輕縱，騰空飛翔；忽兒突頓，姿態沉穩利爽，富有雕塑感；忽兒動作連綿不斷，如長虹游龍，首尾相繼，又如行云流水，均勻而有韌性。劍勢如雷霆萬鈞，令人屏息凝望，心驚魄動。在進退回旋之間，在急促的舞動之中，顯現條條光芒，突然二皇子向上拋出手中長劍，高達數尺，接著，劍象一道電光一樣從空中直射下來，二皇子手執劍鞘接劍，劍準確無誤地插入鞘中。宣德殿內肅靜空闊，好象江海之上風平浪靜，水光清澈……

這要是在現代，不論是前面的蕭聲還是剛才的舞劍，必然掌聲雷動，只可惜現在的場合不適宜喧嘩，只有欣賞、欽慕、向往、迷離、渴望的目光追隨著表演者的身姿，最多抑制不住，悄悄地小聲議論幾句。

皇后是二皇子的親身母親，見之，喜不自禁，轉頭沖著皇上說道：“晨星這孩兒劍法真是得了了垠大師真傳。能得了垠大師慧眼看中，親傳技藝，真乃晨星之幸，東陽之幸。”

皇上也頗感欣慰，微笑回應：“確實相當不錯，再歷練歷練，必然再上一個境界。”

輪到三皇子東陽晨光，只見他就站在自己席上，面帶些許不羈笑意，動作卻中規中矩顯得非常恭敬：“母后，大哥和二哥的表演已經登峰造極，兒臣自忖再也無出其右者，不如，兒臣另找孝敬母后的方式，現在就把表演的機會讓給其他人吧。”

皇后也不著惱，淡淡地一揮袍袖：“隨意就好。”

東陽晨光此舉令人有些摸不著頭腦，堂堂三皇子怎么可能沒有一兩把刷子。是無意？是不屑？是挑釁？還是韜光養晦？

三個皇子，三種表現，三種態度，表面大家和睦相處，其樂融融，實則激流暗涌，方興未艾，目標直指繼承者大位，雖然東陽玉竺正當壯年。

兩年不見，東陽晨光又長高了許多，真正長大成人了。任之越斜睨了一眼，收回目光，全神關注桌上的吃食。

后續節目任之越打起精神認真觀看，盡力記住每個人的相關信息，每一個人都是自己的潛在顧客，每一個人都可能能在某一方面有利用價值。

百官之眾多子女，技藝出眾且又有膽識者，盡皆獻藝，其中竟還有位列“京城三公子”、“京都四姝”中人，還有其他頗有名氣的公子小姐，不一而足。其中有兩個表演讓任之越印象深刻。

第一個是“京都四姝”中的白秋吟演奏的（梅花三弄）。首先是護國大將軍愛女的身份——表姐，吸引了任之越，而她高超的的彈奏技巧確實將這首曲子的意境演繹得相當到位。

（梅花三弄）是東陽國有名的琴曲，會彈的人不少，但彈得出此曲神韻的卻屈指可數。此曲采用循環再現的手法，重復整段主題三次，每次重復都采用泛音奏法，曲中泛奇曲調在不同的微位上重復了三次，所以稱為“三弄”。此曲借物詠懷，通過梅花之清幽高潔，來贊頌梅花凌霜傲寒，高潔不屈的節操與氣質，來贊頌具有高尚節操的人，賦予了樂觀謙遜的內涵與韻味。以最清之聲琴聲展現最清之花梅花，相得益彰。

任之越微不可見地搖搖頭，沒有足夠的人生閱歷，人生感悟，便少了樂曲的生命。

文昱喝了點小酒，見任之越緊盯著白紗簾后面的白秋吟，不由打趣道：“看上人家了？你還太小了點吧，不過，女大三抱金磚，你也不是不可以試試。”

任之越冷洌凌厲的眼神掃過去，頓時文昱的酒意不翼而飛，窘困地喃喃：“我剛才喝多了，不管說了什么胡話，你就當我沒說，或者當你沒聽見。”

任之越撇撇嘴：“我之所以注意到白小姐，是因為她一直望著你主子。”

是剛才的蕭聲打動了白秋吟？還是家族賦予的責任？如果是前者，那白吟秋就是一個愛情至上的性情中人，東陽晨曦不過是一個空有才情，既沒有母妃，也沒有母妃家族勢力的皇子，唯一的優勢，呃，如果能算是優勢的話，不過是有太后疼愛的長孫。以白秋吟的家世、才情、美貌，將來絕對有問鼎后位的實力。如果是后者，那將不僅是白吟秋的悲哀，也是東陽晨曦的悲哀。

任之越陷入沉思當中，沒注意端起的是酒杯，一口喝下去，劇咳不止，太辣！太嗆！以前雖然和娘親時不時來點小酒，但都是度數很低的葡萄酒，淺酌幾口，聊以美容而已。跟著師傅時更是以養生為主，滴酒不沾，幾時碰過這等烈酒。酒勾起的回憶讓任之越很是呼吸不暢，咳嗽更劇。

文昱以為是自己的原因，尷尬不已，手伸在半空中，看著任之越的后背，拍也不是，不拍也不是。反倒是東陽晨曦，飛快地遞過一杯水來，還捎來一句：“年紀這么小，喝什么酒？”

滿殿的目光投射過來：這大皇子做人真是沒的說，對一個小小侍衛竟也以禮相待，體貼入微。不過這大皇子身邊不向來是臺宏偉和印文昱跟著的么，什么時候臺宏偉換成了個小家伙……

與此同時，任之越聽到了一句聲音非常細微但極其刺耳的話：“大哥竟換了口味，有了新寵。”

任之越心中怒氣沖天，卻硬生生自己壓下來，當作沒聽見一般沒有反應，心里卻暗道：東陽晨星，竟敢污辱我，你等著瞧。

好在馬上又有人獻技，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舞蹈是任之越從來沒有看懂過的東東之一，但是今晚那支舞蹈令任之越心中震驚不已。如果沒有看錯，那絕對是現代的鋼管舞！盡管沒有鋼管，用的是竹竿，但是那服裝，那動作，那臺風，在在顯示那就是讓現代某知名女歌星玉女變欲女的鋼管舞，不可能是這個異世、這個弘廣大陸所能有的！

那舞女是未央宮的，看來，那兒也有和我一樣來自現代的女人。未央宮，我任之越記下了。

鋼管舞一出，不光是任之越震驚，整個宣德殿上上下下幾乎都被這極為出格的舞蹈動作雷倒，那些大家閨秀紛紛掩目或避而不看，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家伙擺出一副不屑看的表情，那些貴婦人則是想看又不敢看、生怕被人看見，在他人心中與那舞女淪落成一路貨色，那些向來風流成性的人自是不肯錯過這難得的眼睛盛筵，眼睛直勾勾盯住不放……但也有不少人對此視若無睹，至少表面上是無動于衷，比如皇上皇后，比如三個皇子，比如白逸竹，比如禮部尚書……

亥時三刻，冗長的晚宴終于結束，任之越已經睏得快睜不開眼睛了。

回去的路上，東陽晨曦心疼地將任之越叫到輦車中小憩，任之越也不多話，丟下一句“送我回去。”便睡著了。

車到家門前，任之越瞬間便睜開了眼睛，好象剛才根本沒有睡著、只是閉目陷入沉思一般，不過下車前留下了一句：“我覺得有些棘手，明天我要太后最近一年的所有診案和藥方，還有全部吃喝入口的東西，以及屋子里散發氣味的花草、熏香、掛飾、家俱的詳細名單，不可有一個遺漏。”

東陽晨曦追上前去：“好，我整理好就馬上給你送過來，如果可以，請你一定盡快救她。”

看著晨曦充滿祈盼的眼睛，任之越不由自主地應道：“好。”

罷了，晨曦，你是要我出手救活你唯一的靠山太后也罷，你是要利用我給自己增加功績也罷，你是要給皇上推薦人才也罷，你我之間終究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只要我能達到自己的目的，有什么是我不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