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清楚地記得那個回校上晚自習的星期天晚上。沈玉龍沒有回學校,當班主任調查的時候,不知道是誰在下面說了句“一班的那個賤女人肯定也沒回來”。林佳后來才知道這個人就是余可娜。林佳一直都明白余可娜在別人眼中糟糕的形象,余可娜自己也清楚,但當聽他人這樣隨口說出“賤女人”的時候,心里難免還是有一種悲哀,替余可娜感到悲哀。
流言總是可怕的,林佳不知道余可娜本人聽到這些骯臟的話語會是什么樣的感覺。從前走得太近,感受的只是她的感受,而今分開,站在陌生人的角度去看她,竟突然產生一種陌生的錯覺。余可娜沒有改變,林佳知道,是她變了。
對于那次的流言,林佳是一種無語的悲哀。有人說看到沈玉龍胸口有個紫色的吻痕,還看到余可娜的嘴唇破了,所以就傳言他們那晚不來學校就是去偷情了。林佳沒有替余可娜辯駁什么,因為她了解她對感情的處理方式。也許在別人眼中這是一種墮落與骯臟,但林佳了解她的悲哀,那種瀕臨絕望的悲哀。
余可娜與沈玉龍鬧得最火熱的那段時間幾乎驚動了學校的上層領導。錦城高級中學一直秉持所謂的“從嚴治校”,男女生早戀這種現象自然成了嚴厲杜絕的范疇。但在這種嚴厲的杜絕之下,早戀現象仍然絡繹不絕。
林佳覺得現在這個社會男女風氣現象很有必要感慨一下。隨著社會的發展與潮流的跟進,男女生之間的早戀現象已成為一種普遍的流行,而且愈演愈烈,哪怕一歲之差,對戀愛的觀念也是大不相同了。林佳甚至覺得和那些低自己一級的女生相比,她已經是守舊老化了。
錦城高級中學的混亂在那一年表現得淋漓盡致。學校嚴厲打擊學生早戀現象,但這種打擊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青少年的叛逆心理使然,打擊越重,“相愛越深”。這種叛逆更明顯地表現在高一的新生中。
林佳對那些新生的評價只能說是無語,尤其是那些女生,有些拽得簡直不能用言語來表達。林佳記得自己剛上高一的時候老實得就像一只雛鳥,對高屆的學長學姐那是絕對沒膽惹的。而現在的新生就像仰長了脖子的長頸鹿,高傲地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林佳聽說新生中有個女生是黑道出生,怪不得帶動得整屆的女生都像個黑色小團體。
學校嚴查早戀現象的任務自然是交由學生會負責,而現在的學生會無疑是以沈玉龍和余可娜為中心的,一個主席,一個秘書長。而沈玉龍與余可娜的非正常關系早已在學校里傳得沸沸揚揚。可想而知,那些倔拽的新生又如何會服氣。于是,錦城高級中學就在這一年上演了一場鬧劇。
錦城高級中學上一任的教導處主任因為貪污學生班費被撤職,原以為愜意的日子來臨了,但沒想到的是,新上任的主任是個徹頭徹尾的“孬種”。說他孬種不是因為他好說話,而是他明明只是憑著教育局哥哥的關系進這個學校,沒有任何學歷與本事還整天裝出一副耀武揚威的德行。每當開大會的時候,主持人在臺上介紹這個“年輕有為”的教導主任,林佳都會有一種想要苦笑或者嘔吐的沖動。而錦城高級中學那一年的鬧劇就是這個“年輕有為”的教導主任引起的。
“年輕有為”似乎對早戀現象深惡痛絕,恨得就像有人玷污了他老媽似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的第一把火就燒向了學校的小小情侶們。他常掛在嘴邊的冷笑話就是“如果下次再讓我逮到哪對手拉在一起的男女,我就讓你們到大會臺前來站一站,讓大家都看看你們到底配不配!順便再叫上你們的雙方家長,好趁早挑個日子”。說完就一個人自以為幽默地在臺上傻笑,下面壓根沒人搭理他。
“年輕有為”自以為身為人民教師,就有資格行使任何對學生“有利”的教育方針。其實他并不知道,這樣低俗的他在背后被他人當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法盲。起因來自“年輕有為”私自截斷了所有的校外來信,說必須接受過他的驗收,凡是“男女私通”的信件一律沒收,免得學生只顧戀愛,卻不把學習放心上。林佳有時候覺得,“年輕有為”的臉皮厚得簡直像泥刷的墻,明明自己不過是個初中畢業生,成績爛得一塌糊涂,現在竟然還在這里大談“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如果換成自己,早就羞得找個地洞鉆下去了。
林佳覺得,“年輕有為”一定是學生時代沒有早戀的資本,所以才會恨得如此透徹。人總是不喜歡在別人身上看到自己的痛處的,所以當有了權時就會借由正義大肆抵御。
“年輕有為”不但讓學生會負責嚴打早戀現象,也在學生中放下了“暗樁”。而這個“暗樁”被公開的時候,也正是余可娜與沈玉龍的關系徹底暴露在校領導面前的時候。
學生會主席與學生會秘書長有非正常關系,這個消息對于學校領導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在他們認為,這是錦城高級中學歷年來最大的恥辱。可想而知,余可娜和沈玉龍接下來的日子并不好過,但顧及到學校的顏面,領導們也只是在私下進行教育。
“暗樁”就是那個被胡嘉濱甩了又追,追了又甩的高一女生。余可娜后來才知道“暗樁”早就知道她曾經和胡嘉濱的關系,并一直莫名其妙地懷恨在心。在余可娜認為,自己和胡嘉濱之間的事似乎已經過去了好幾百年了,沒想到竟還會有人這般介意。可見,有些事自以為過去了,其實它已經扎根了,扎根在別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