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魚缸,不大,卻精致而透明,像水晶。
她的魚缸,不養魚,卻養過兩只螃蟹,一大一小,還有許多光滑的,形狀各異,花紋不同的鵝卵石。
養螃蟹,是因為她說他霸道,騎車橫沖直撞,像螃蟹。他說她有時任性起來,橫行八道,也像螃蟹。既然兩個都像螃蟹,所以索性就養螃蟹。一拍即合。
“這是我們創造的大海,專屬的。這是我們特別的貝殼,世上獨一無二的。大的這只螃蟹是我,小的這只螃蟹是你,這是一對自由國里快樂的‘王子’和‘公主’。這間水晶屋是‘王子’和‘公主’居住的世上最簡單但最美麗而富有的幸福城堡。隨意自由……。”
每次她和陶軺圍著魚缸逗螃蟹的時侯,他都指著魚缸里的水。鵝卵石和螃蟹,說著上面的話。他專注認真的神情,就像一個專職的解說員在解說,他聲情并茂的解說,又像似在朗誦一段文字,或是一首詩。每回,她都雙手托著下巴,望著他,安靜地聽著,幸福地笑著……
她們的城堡不種花草,不是拒絕綠色,而是陶軺說:“他喜歡簡單而干凈的東西。草,尤其是水草,有時會攀附來攀附去的。他不喜歡妖媚的糾纏和不必要的繁雜。”他還說:“如果‘王子’和‘公主’玩捉迷藏的游戲,那些作為附品的花草會成為阻礙王子尋找公主的絆腳石。他不喜歡。”
“我要我的公主每時每刻都不離開我的視線。”這是陶軺對她說的最霸道的一句話,但她聽了卻覺得幸福,幸福的要命。
他率性,霸道,氣質超好。也許是她就喜歡他的率性和霸道,所以她愛上了他。在那個有雨,有花,如詩如畫的季節里,無藥可救地愛上了他……
春日里,他會騎著她的單車,帶著她,去四處兜風。他常把車騎的飛快,飛快,就像一匹脫僵的野馬,剎時得到自由。她一邊笑著喊著:“慢點,慢點,”一邊雙手極其自然地環繞著他的腰,緊緊的,緊緊的抱著。他也會開玩笑地說:“唷!我的公主,松開點,我快不能呼吸了。”于是她作撒嬌狀輕捶一下他的背。他則會裝作一副遭到宰殺般發出嚎叫:“啊……。”聲音響徹千里之外。
她任她的長發在風中飛揚。她就喜歡這樣的詩意,飄逸,簡簡單單,如同她現在的愛情。她喜歡。她幸福地把頭靠到他的背上,偷偷地,恬靜地笑……
夏日里,她們經常會去山腳下的那條小溪。溪水清澈見底,清得都成了綠色,清得可以看到水底的小魚和螃蟹,還有光滑的鵝卵石。她們魚缸里的螃蟹和鵝卵石都是從這條小溪‘嫁’到城堡里的。
她們一般會先坐在溪邊的巖石上,把腳伸進清澈涼爽的溪水里。然后互相對視一笑,心領神會地用腳使勁拍打著溪水,濺起的水花蹦跳到她們的身上,她們笑著翻滾到溪水里,弄得一身的濕。一場肆無忌憚的水仗由此暴發……累了,玩夠了,就躺在樹蔭下的小石子堆上,讓夏日的暑氣蒸干身上的濕漉漉。那時,她倆會并排仰躺著,閉著眼睛,聆聽著知了在夏日里熱鬧的歌唱聲。聽了,睡了,醒了,她倆也會認真地各談一些算是向往的話吧……
他說:“因為叛逆的性格,所以我比較喜歡沒有模式的生活。比如,流浪。所以我的父母都覺得我不務正業,整日游手好閑。”
她說:“我不喜歡流浪的生活,也不適合去流浪,但我還是蠻向往能有機會去陌生的城市體驗一下流浪者的心情和流浪的那份自由。因為我沒有個性,所以顯得乖巧。”
他說:“我喜歡背一個簡單的行囊,帶一把漂亮的吉他和一臺小小的攝像機。從一個城市流浪到另一個城市,從這片風景唱到那片風景,從春天的鮮花爛漫拍到冬天的大雪紛飛。我喜歡行走在風景中,獨立。自由。無拘無束。”
她說:“她喜歡聽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也喜歡赤著腳走在柔軟的沙灘上,拾著貝殼,數著腳印;更喜歡每天能在大海邊看日出,看日落。但我又害怕潮水的突然襲擊。”
他說:“有一天,我一定會帶我的公主去看世上最美麗的大海;聽最優美的海浪聲;走最柔軟的沙灘;拾最美麗的貝殼;數我們留下的最頑皮的腳印;陪你看清晨最絢麗的日山;看傍晚最有回味的日落;還帶你去那四季如春的城市;那里有你沒看到過的海鷗……。”突然,他會一骨碌翻身,在她沒有提防下迅速吻了下她的唇,然后,又迅速地躺回原處,閉著眼睛,假裝著睡。
“你偷襲,你,你。”她立馬站起,用手指著他,現一副看起來好像很生氣的表情。“你陰險,卑鄙,無恥,流氓。”她一連說出她認為是世上最惡毒的詞語……然后,快速拾起他的球鞋飛跑而去。她知道,被他抓住,他一定會更霸道地吻得她窒息。看著他赤著腳在后面石子路上走小碎步的尷尬樣子,她得意地笑……
這是她喜歡的,也是她最想要的,一種最簡單的浪漫。遠離城市的喧囂和現實中的虛偽…。她很滿足,感到幸福的要命。
這是三年前,她幸福的初戀之花絮。時隔三年,如今,他的聲音,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依然是那樣清晰地在她的耳邊縈繞。那段如夢般的美好時光距離今天也許算是有點陳舊了,但那段時光里如夢的幸福畫面,卻清晰如昨天……也許這些畫面,這些對白,并不是最重要的,而重要的是她記住了他跟她離別時他對她說過的那一句話:“等我,我很快回來,大約在冬季。”
于是她渴望著白色冬天的快點到來。
還是那樣清晰地記得,永遠地記得。離別的那天,是在秋日的一個午后。
那天,陽光斜斜地照著,像疲憊至極。風好像特別的大,吹得樹葉沙沙作響。楓葉一下子全紅了,飄飄搖搖,如一只只火紅的蝴蝶,搖搖欲墜。最后它們都以最絕美的姿態紛紛墜落于地上。
難道這是它們最特別的謝幕動作?望著滿地零亂的落葉,她的眼前火紅一片……她想起了昨夜的夢……
他說過:“等我,我很快回來,大約在冬季。”
他很快就會回來的,又不是永不相見,她自言自語著,對著自己的心說。可她就是不明白自己,那天為什么會如此的不舍,如此的難過,好像這一離別就真的是永不能相見了一樣……
白色的冬天終于來了,像林妹妹一樣姍姍來遲。而他卻未信守諾言……
那年冬天,下起了那年的第一場雪,也是那年的最后一場雪。下得紛紛揚揚,下得如癡如醉,并持續了好幾天。
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她覺得,那是從天堂飛向人間的蝶。它們翻飛著,在空中做著輕柔優美的自由體操。
難道那就是你遙寄給我的一封洋洋灑灑的書信?她仿佛有點領悟。可是當時,她未曾看懂;可惜如今,也未能讀懂……
城堡里的“王子”和“公主”也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冬日里,相繼默默地以冬眠的方式去了天堂。到最后的離去,它們都保持著最漂亮最浪漫的姿勢。
都說每一扇窗子背后,都有一個等待的女人。窗口之下,是她們守望的夢。想起這句曾經不知在哪里看到過的話。她笑了。因為在她自己粉紅的窗前,她正苦澀而自我幸福地做著一個誰也圓不懂的夢。
三年后的今天,她用噙滿思念的目光欣賞著面前的這座“城堡”。她的心,猶如走進一座被廢棄的古城。她體會到了那種被叫作人去樓空的清冷感覺。但在昨日的淚痕中,她依稀聞到他殘留的微弱的呼吸。城堡里沒有留下戰爭過的痕跡,卻一片狼籍。那種雜亂和冷清,卻顯示著無比的荒涼和蕭條。荒涼如秋,蕭條如冬…。
城堡里僅存的那些原本光滑的鵝卵石也漸漸地長出了青綠色的苔蘚。
陽光靜靜地灑在窗前,她任她的記憶又一次翻飛成片片落花,靜靜地安放在它溫暖的懷中……
“我在這個小城里,在這個小城的宜爾婚紗攝影店里,靜靜地等待著你燦爛的笑容。等你,等你,等你這該死的家伙……我覺得累,但我還是想給你一個最后的期限,這個冬天的最后一天。正如妖妖說的:‘凡事都有截止日期。’你聽到了嗎?你這只霸道的大螃蟹……”。
她在陽光能灑到的窗前,喃喃自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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