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一處微高朝陽的小山坡上。站定，很慎重的樣子作了一個深呼吸。然后，把小石子又一塊一塊地扔出去。

他知道自己又犯錯了，又犯了語言上的錯。在她背對著他的時候，他輕輕地給自己的這張——老是在一開心開起玩笑時就犯錯的嘴——摑了一巴掌。

“扔石頭的姿勢不錯，像鉛球運(yùn)動員扔鉛球的姿勢。不知道扔鉛球的姿勢有沒有標(biāo)準(zhǔn)的。如果有，我想，你的這種姿勢就是扔鉛球最標(biāo)準(zhǔn)的姿勢了，還特優(yōu)美。不過，小心你的石子會砸到別人的頭哦！”他坐在原地，看著她有點(diǎn)帶氣地扔著石頭，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里帶點(diǎn)搞笑。

可她并不理會他的說話，顧自扔著自己手中的石子。

他覺得有點(diǎn)沒趣，垂下頭。那垂的樣子就像一朵焉了的花朵突然耷拉下一樣。

直到自己扔掉手中的最后一塊小石子。她才走回到他的身旁坐下。

“你是體育老師，你怎么不知道扔鉛球有沒有標(biāo)準(zhǔn)姿勢的啊？”她對著他說。

“你不生氣了？”他聽到她說話，抬起頭，問。

“誰說我生氣了？”她有點(diǎn)不好意思地噘了噘嘴。

“不生氣就好，真不想看到你生氣的樣子。”說完，望著她。“真的。”他又加了一句。

“我知道。謝謝，可我就這個脾氣。改不了。”她背著陽光望向天空。

因?yàn)榇藭r，太陽已經(jīng)出來了，他的光芒雖然不是很強(qiáng)烈，但足能刺得眼睛不能自由地完全放開。

“是我不對，每次一開心，就口不擇言。”

“真得不生氣啦！我剛才問你話，你還沒回答呢？”

“剛才你問我什么話呀？”

“我說你是體育老師，你怎么不知道扔鉛球有沒有標(biāo)準(zhǔn)姿勢的啊？”她重復(fù)一遍剛才的話。

“哦！我又不是專業(yè)的體育老師，我只是個濫宇充數(shù)的嘛！你知道的，干嘛取笑我？”

“好了，不談這個話題了，乏味。”

“我也覺得。”

“你今天有課嗎？”她問。

“沒有。”

“我?guī)闳デ懊娴臈蠲妨秩タ纯矗趺礃樱俊彼龁査?/p>

“好啊？”

于是，倆人在說完話的同時幾乎是同時站起來的。

“對了，我出來時，帶了一個蘋果來。我想你一定會餓的。剛才忘了。”他從肥大的運(yùn)動褲的褲袋里掏出一個紅撲撲的蘋果。”給你。”他遞給她。

“謝謝！就這樣吃啊？”她拿著蘋果問他。

“干凈的，我洗過了的。放心吃吧。”

“我——，我——。”她支支吾吾著。

“怎么啦！”他被她的支支吾吾弄得有點(diǎn)丈二摸不著頭腦。

“我不習(xí)慣連著果皮吃。”她不好意思地微笑著說。

“哦！我還以為是什么呢？”說完，又從另外的一個褲袋里掏出一把很小的刀子。

“為什么不把它早點(diǎn)拿出來。”她接過刀子，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你干嘛？不會是想把我謀殺了吧？”他又開起了玩笑。

“走，帶你去前面的楊梅林。”她左手拿著蘋果，右手拿著刀子。在前面走著。

“你不先吃蘋果啊？”他跟在她后面問她。

“到那邊坐下來吃吧。等下讓你看星星。”

“看星星，白天里那有星星啊？”

“等下讓你看就是了。”她信心滿滿的樣子。

“噯！我說，你是不是沒吃早飯，餓得眼冒金星，錯把它們當(dāng)星星了。”

“廢話。如果我把自己的眼冒金星當(dāng)星星了，那你沒眼冒金星的眼睛怎能看得見。”她不停步地邊走邊說。

“也是。那我等著你給我變出星星哦！”

......

風(fēng)起了，吹動著地上的落葉。它們像一二三個頑童在他們的面前翻著無聲的跟斗。

不知隱身在那一棵樹上的鳥兒們在竊竊細(xì)語著。雖然聽不懂它們那個國度里的語言，但知道它們是友好的。

“我聽到了大自然最自然的音樂。”她說。

“音樂老師就是不一樣。連鳥語——那簡單的嘰嘰喳喳聲都被說成是最自然的音樂。”

“你也知道的，我也不是專業(yè)的音樂老師，也只是承蒙你們陶家對我的特殊開恩，我才濫宇充數(shù)當(dāng)一位我夢想的音樂老師的。你也別取笑我了。”

“可惜我沒帶相機(jī)出來。”陶甸突然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得大呼。

兩個人一起邊聊邊走，仿佛腳下生風(fēng)，速度快了許多，路程也短了許多。不一會兒，夢凡就帶著陶甸走回到了她起先來到過的那片楊梅林。

“你剛才跑到這里了啊，這么遠(yuǎn)。”

“是啊！我厲害吧？”她又坐到那樹枝椏上。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得意。

“如果坐到天黑再回校，那才叫厲害。你這還不算。”

“我本來是坐到——。”她停頓不說，開始削起了蘋果。

“本來是坐到天黑，結(jié)果呢，肚子餓了，所以——。”他沒說下去。是因?yàn)樗脑挻驍嗔怂?/p>

“別以為你的猜測是對的。不是這樣子的。”

“那是那這樣子的。”他窮追不舍。

“不告訴你。告訴你又沒有什么好處。”她說完，聳了聳肩。繼續(xù)削著蘋果。

“等等。”他突然喊出兩字。并用手作出阻止的動作。

“什么？”她被他的突如其來弄得一臉的惘然和緊張。

“把蘋果給我。”看到她停止了削蘋果，他伸手，平和地說。

“嚇我一跳。我以為是什么呢？”她把蘋果遞給他，然后用空出的手拍拍自己的胸脯。

“還說不習(xí)慣連著果皮吃。我看啊，連著果皮吃不僅營養(yǎng)還比你削的衛(wèi)生，把刀給我。”

她把刀遞給他。“此話怎講。”她問他。

因?yàn)樗欢f的話。連著果皮吃，有營養(yǎng)是沒錯，可是削了果皮還是不削衛(wèi)生，那她就不懂了。

“看看你自己的手。”他邊削著蘋果邊不看她說著。

“我的手怎么了？”她把雙手翻來仰去弄了好幾回。問他。

“臟。剛才玩小石子了。給。”他把削好的蘋果遞還給她。

她接過蘋果。費(fèi)勁地用刀把它橫切著。

“不用分了，你一個人吃吧！我真得吃了早飯，不餓的。”他看她在切蘋果，以為她想分一半給他吃。

她沒有回答他，只是小心地慢慢切著，像是在做著一項很偉大的工程。

“要不要我?guī)兔Α！?/p>

“不用。”

“好好的又干凈的蘋果又被你捏來捏去的。我是不要吃的哦！你自個兒吃吧！”

“拜托！我這那算是捏來捏去的？陶甸，你別冤枉人好不好。你看，我多小心啊，兩手盡量占用蘋果的面積少一點(diǎn)，我可是冒著手指被切到的危險哦！”她眼睛依然盯著蘋果邊對著他說。

“你不用切，直接可以吃了的嗎？你這叫多此一舉。要切，也不是這樣橫著切的嘛！”說完，他背對著她，依著一根粗壯的樹枝看著遠(yuǎn)處的風(fēng)景。

“好了，過來看星星。”

他轉(zhuǎn)過背去。看到她的兩只手各拿著一半的蘋果在旋轉(zhuǎn)招呼著他。

“在哪里，星星？”他坐到她的身旁。

“你看，你看，‘星星’在這。”她把切開的兩半蘋果放到他的眼前。

“哦！是啊，剖腹產(chǎn)的‘星星’。”他笑著，從她的手中拿過一半，看著。

“沒騙你吧？你好好看吧！我要去看山上的風(fēng)景還要找杜鵑花呢。”說完，她啃著半個蘋果往前面走去。

......

“陶甸，你過來看。站在這里，可以看到我們的學(xué)校耶！”

他坐地那里，背靠樹枝，因?yàn)閴舴沧龀鰜淼摹切恰屗窒肫鹆诵◇π罚肫鹆伺c她一起背靠著背坐著一起看那天上的‘花’的幸福時光。

“陶甸，快過來看啊。現(xiàn)在可能是下課時間，因?yàn)槲铱吹綄W(xué)生們在操揚(yáng)上呢？雖然看不太清楚。”

他像個雕塑一樣，一動不動著。只任他的思想回到幾年前的那一段美好時光里。

“陶甸，陶甸。”

聽不到他的回話。她走回來。只見他坐在那里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哎！這樣坐著你也能睡啊？”她搖了搖他的肩。

“別動我。”

“想睡的話，那我們就回去吧！”

“你知不知道，你搖碎了我的夢。”他依然閉著眼睛，說。

“搖碎了你的夢？”她啞然失笑。“你睡了多長時間啊，既然做夢了？”

“真的。”他似醒非醒地說著。

“那對不起了。你繼續(xù)做你的夢吧！我去那邊看看。”

“夢凡，別走，給我唱首歌。”他張開眼睛，用懇求的目光看著她。

“想聽什么歌呢？”她回來，問他。

“《牽手》。”

“蘇芮的。”

“對。”

“我不記得歌詞了。真抱歉！”

“知道我為什么老是喜歡聽這首歌嗎？”他用手指一遍又一遍地彈弄著樹葉，眼睛看著樹葉問她。

“應(yīng)該知道吧！因?yàn)槟愕乃矚g聽，因?yàn)槟銈冊?jīng)一起唱過這首歌。也許是這首歌還是你們曾經(jīng)的‘媒人’。”她把一只手搭在一樹枝上，一只手插在運(yùn)動褲的褲袋里。抬著頭，透過樹葉的間隙看向天空。說著。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fā)，請勿轉(zhuǎn)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