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醒來，姑蘇城竟然下著毛毛的細雨，漫天望去，挺秀的小城似乎被白茫茫的煙霧籠罩著，煞是飄渺娟秀。

洪若手掌覆肚，感覺到饑惡難耐，空癟癟的肚子時不時抗議的發出一連竄的咕嚕聲，惹得月呵呵朗笑。洪若面孔一紅，赧然的坐在角落的凳子上，運氣練功，希冀忘懷這難忍的饑惡。

月打趣道：“我聽說神仙不食人間煙火，你就慢慢練，有朝一日，一定成為活神仙。”自己卻站起來，抄了那把用金粉鑲嵌有‘彩云追月’圖案的寶貴扇子，下樓了。

洪若慌忙從凳子上跳下來，追上月，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腦勺，道：“公子，你說的對，肚子餓了就要吃飯，當活神仙之前還是得墊飽肚囊才行。”

月瞟了一眼第一莊為住客們專門設置的飯莊，皺眉，驚詫道：“平日這里人山人海，今兒是怎么了，這般冷清？”

店小二無精打采的走過來，懶洋洋道：“公子啊，你有所不知，這姑蘇城啊，每天都有新鮮的事發生。前些日，我們第一莊晦氣，死了人，客人們就都跑光了，”

洪若白了他一眼，咳嗽幾聲，提醒他他們還留在第一莊，可不是那些膽小如鼠的鼠輩。

店小二意識到自己措辭不當，糾正道：“就剩下你們幾個了。今早，姑蘇城翠紅院的老鴇出了一個餿主意，要在東邊橋頭上開一個競標花魁的表演。這不，剩下的客人們一聽到了這個消息就紛紛聚集在那邊去了，秀色可餐嘛，哪里還有人惦記得吃飯。”

月安慰道：“有些人或許依靠秀色就能填飽肚子，但是我這個朋友必須得來十幾個肉餡包子才能填飽肚子。小二，你去準備酒菜招呼我這個能吃的朋友。”

店小二瞟了一眼洪若，二人早些天接下梁子，這會還是互不登對的一對。不過，店小二很快就悟出了一個道理：“要是多一些像你這么能吃的人，我們第一莊就發財了。”

洪若氣得渾身發抖，真想抽出寶劍割掉他那世故又圓滑的舌頭。還是月拉拉他的袖子，他才適可而止，悶哼一聲坐了下去。

不一會，店小二頂著托盤出來了，將包子，酒菜一一擱置在桌子上。嘴巴又閑不住了，一個勁道：“說起來，那花魁還真是一個人物。不僅貌若天仙，還會琴棋詩畫，在姑蘇城可是聞名一方啊。更重要的是，”他的語音頓時沉了下去，小聲咕噥道：“她是一個只賣藝不賣身的歌妓。如此女子，誰不想把她娶回家做個二房太太或者個小妾什么的，姑蘇城里，有錢的公子哥大爺可比比皆是啊。”

月驚呼，“既是難得一求的淑女，為什么不能做一房太太，而偏偏委身于小妾？”

“雖然說是清白的，可是畢竟出身青樓，有錢人注重名聲。”小二解釋道。

月的心忽隱隱疼痛，腦海里彷佛出現一張哭泣的，梨花帶雨的面孔，那張面孔愈來愈清晰。使得月的思緒飄忽到無底的深淵。

洪若實在聽不下去店小二的滿嘴污穢淫言，叱喝道：“哪邊涼快哪邊待去，別在這里影響大爺我的食欲。”

“嘿---”店小二扭頭對著月，“你看你看，誰得罪了他了？莫名其妙。”

月笑瞇瞇的圓場道：“別管他，繼續說下去。”

“公子，你？”洪若頓覺委屈，自己好心打發這個無賴，沒有料到公子竟會對他的小道消息如此感興趣。他怎么知道，他家公子并非對這些黃色片段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一個姑娘的命運而已。

店小二有月撐腰，更加忘形起來。自己端了一根凳子挨著他兩圍在圓桌上，手里拿著一雙筷子，一邊敲一邊說：“那花魁原是大戶人家，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落得個家破人亡，聽說是圣旨下令抄家滅族，那可慘啊，男的被砍頭，女的被拉去皇宮充當洗衣女或者奶媽什么的；哎，真是慘絕人寰啊！”

月擰眉，狐疑道：“當今圣上什么時候下過這么一道圣旨？”在他記憶中，父皇從來不曾下過這么一道慘絕人寰的圣旨。

洪若略微掐算了一下，道：“當今圣上即位四十年，只頒發過一道滅全族的圣旨。”說到此，輕蔑的蔑了一眼店小二，以更加權威的口氣解說道：“那家人一共有三十六口，無論男女，全死在鍘刀下，怎么可能會出現一個活口在翠紅院當花魁？更何況，當年的事情距今已經有四十年，就算有活口，也不該是你說的二八美貌的年輕女子,老婦還才不多。”

店小二驚訝得圓睜雙目，他不知道這個人為什么對陳年的芝麻爛事了解得這么清楚，被眼前這個不順眼的劍士徹底降伏，自知沒趣的怏怏離去。

月霍地站起來，對洪若道：“走，去看看競標花魁的表演。”

王覺從樓上奔下來，一手提著長劍，老遠就嚷道：“月，我也去。”

對王覺而言，此趟巡游，可比去查案艱辛了許多。女子一生，最苦最累的不是生孩子，而是瞅著丈夫變心自己卻無能為力。競爭男人的寵愛，那永遠是宮廷里生存的一門熱門藝術，很可惜，出生官宦之家的王覺全然不知道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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