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四年,臘月初八。天空陰暗,沒有一絲星光……
今夜就是雍正為胤祥舉行慶功宴的日子。宮里,雍正設(shè)宴延請京中四品以上官員及各府的王爺貝勒及家眷。到了夜間,整個大廳中,更是燈火通明,亮若白晝。絲竹琵琶,清韻悅耳,歌舞樂姬,曼妙婀娜。席間眾人無不舉杯歡交,聲聲笑語,一派融洽歡愉的皇家景象。看到滿面笑容,連連舉杯應(yīng)對的胤祥,蘭淳心中苦澀,他,怎會不知道這是雍正刻意的挽留,他的無奈,他的為難,別人看不到蘭淳卻清清楚楚,“胤祥,原諒我,這也是他逼我的!我不能讓他傷害你,他已不是原本的四哥了……”
蘭淳坐在席間,身旁是八福晉爾鑫。蘭淳望著上座的皇后娘娘紐祜祿氏,又想起了她勸自己的話。
“蘭丫頭,你不該讓十三弟離開的,皇上離不開他啊!”
“四嫂,蘭淳不得不這樣做,記得以前臣妾曾對您說過,蘭淳沒想過那么多有的沒的,只想認真和胤祥過日子,至于胤祥想怎樣,蘭淳不知道,也管不了,順其自然就是了。”
“可是,你知道嗎?皇上聽到十三弟要走,很傷心!十三弟從小就跟著他,他怎么忍心?”
“四嫂,您是個寬厚有福之人,打蘭淳進雍王府,您就一直把蘭淳當(dāng)親妹妹看待,您也知道,胤祥本不應(yīng)遭遇那么多的,蘭淳實在不能再讓他卷入危險!”
“唉……各人都有各人的緣法,凡事都有老天的定數(shù)。還望你能明白我的話!”
“蘭淳!”蘭淳的思緒被一聲呼喚喚回,見此刻紐祜祿氏正面含笑意的看向自己,也忙頷首示意,又回頭對爾鑫道,“爾鑫,你知道嗎?你當(dāng)日若能與她交好,只怕就不會有今日之憂了。”
爾鑫聽了撇撇嘴,攤手道,“你以為我會因為知道她要成為皇后就會去阿諛奉承嗎?我可不想看輕我自己!她可是個極無趣的人,每回遇上,和她聊不到幾句,我便生厭了。”自從重識后,爾鑫與蘭淳成了閨中好友,所有的結(jié)局蘭淳一清二楚,可是既然要賭,蘭淳就要把所有自己在意的全部都賭上,即使輸了蘭淳也不后悔!蘭淳知道爾鑫雖霸道嫉妒,卻是個難得的癡情女子,蘭淳不想看到她跟雪慧一樣也成為皇權(quán)爭斗的犧牲品。
“你啊,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蘭淳輕點著她的腦門,笑道,“在你眼里,除了八哥,還有誰會是好的!”
爾鑫卻是雙頰一紅,吐著舌道,“好馬配好鞍,王八對綠豆,我也只與他對上眼了。”
兩人低聲說笑了會,見胤祥和胤禩敬酒回座,方才安靜下來。
“蘭兒,八嫂你們在說什么呢?”此刻胤祥見客人們都歡笑暢飲,得了空便與八阿哥胤禩一同向蘭淳與爾鑫走來!因為上次太廟的事情,倒是拉近了胤祥和八阿哥的距離,蘭淳雖不確定,胤禩是不是在利用胤祥,可是蘭淳卻十分清楚一個道理,人與人之間并非永遠的敵人,胤祥在八哥受難時伸出手,就算是有天大的仇恨,相信也該終結(jié)了、了,況且八阿哥也是重情重義之人,若不是雍正的小心和嫉恨,相信他更是一位賢王。
“就是,老遠我和十三弟便瞅見你們倆在笑,還是十三弟妹有本事,沒兩句就能逗樂了你!”胤禩走過來,溫柔地對爾鑫道,看著這一幅夫婦甜言蜜語的美好圖畫,蘭淳心中突然一絲欣慰。
“八哥,八嫂剛才還夸您是一匹良駒呢!呵呵……”蘭淳見他們過來,笑著看向胤禩道。
“這丫頭說我是沒長大的孩子!”爾鑫抿嘴笑道,“笑真好啊,好久沒這么痛快了!只可惜,十三弟馬上要辭官離京了……”
蘭淳聞言,臉上的笑意頓逝,輕嘆道,“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八哥,八嫂是個真性情的女子,你可不要負了她!”蘭淳不知怎的就說了出來。
“蘭兒!”胤祥忙對蘭淳使了個眼色,“八哥愛八嫂還來不及,怎會負了她?”
“是了,蘭淳說錯了,還望八哥原諒!胤祥,來咱們一起敬八哥八嫂一杯酒!”
“好,來八哥,十三弟敬你,今日相聚,以前的所有恩怨,一飲而盡!”胤祥的豪氣不減當(dāng)年,微醉的臉色上卻有一種難言的滄桑。
“十三弟,離開好啊,若是可以選擇,我一定也帶她走!八哥沒什么說的,你我兄弟一場,干!”四人舉杯相對,蘭淳看著此時手足情深的兩兄弟,突然想起了初見胤祥的場景,就在蘭淳中箭倒在胤祥懷中的那一刻,胤禛口中還喃喃著,“十三弟,小心!”,可是現(xiàn)在那聲十三弟已再也聽不到了……
正想著,蘭淳隨之眼神一暗,自言自語道,“極光,相守?我們真得能一起去嗎?”
酒過三巡,眾人仍歡笑如常,胤祥卻發(fā)覺蘭淳突然不見了蹤影,于是獨自悄然離開筵席,到園中尋找。行至一湖山石前,胤祥見不遠處的大樹下,一對男女正在拉扯糾纏,還隱約傳來女子的掙扎聲和喘息聲,胤祥不覺心中厭惡,劍眉微擰,側(cè)身欲避道而行。
剛走了兩步,胤祥便聽到一聲女子的呼喚,“王爺!”胤祥抬眼一看,卻是那遭輕薄的女子擋住了自己的去路。
“堂堂大清國怡親王爺竟也會如此沒有同情心?”那女子漲紅了臉,高聲道,“原來這世間的人性真是冷酷到了極點!”
胤祥一臉無辜又好奇地打量著面前的女子。見她約莫二十歲模樣,身形輕盈,面容嬌俏,令胤祥感到異樣的是,她的容貌像極了一個人,那份嬌憨可愛,確實像極了二十年前的蘭淳,仔細一看,此時女子臉上只是多了一絲楚楚可憐和對這世界的不滿罷了。
胤祥聽到她的話,覺得無理卻又感到好笑,不禁挑眉問道,“我為什么要救你?你我認識嗎,姑娘這話好似沒有道理啊!再說,以姑娘的手段,那個男人恐怕是姑娘怕人認出他才故意放走的吧!”
“王爺竟猜的如此精準(zhǔn),真不愧是皇上的大管家!”那女子一聲冷笑,直率地說出,繼而望著胤祥道,“只可惜,皇上怎么也留不住王爺?shù)男陌。Γ ?/p>
“你到底是誰?”胤祥聽了她的話,不禁轉(zhuǎn)臉狠狠瞪了她一眼,質(zhì)問道。
“王爺,您可真是不懂女孩子的心!”女子毫不羞澀,媚笑著嬌嗔道,“難道王爺不覺得奴婢像一個人嗎?聽人說,王爺平日里最會憐香惜玉,為何卻對奴婢這么兇?”
“不知你想讓我如何對你?”胤祥一臉鄙夷地冷笑道,“憐香惜玉也要看清楚這玉值不值得憐,說!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女子一愣,望著胤祥微現(xiàn)怒氣的笑顏,微微頷首道,“王爺果然是從一而終的癡情人!可惜……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奴婢沒有遇上您這樣的癡情男子!”
胤祥見她來歷古怪,又言語不凡,于是不再追問,正色道,“姑娘既然不想以真面目對我,又何必感嘆,在下是來找人的,不是來聽姑娘哀嘆的,姑娘心中的遺憾還是找別人訴說吧,恕我不敬,就此告辭了!”
“等等!”女子喚住擦身而過的胤祥,鄭重其事道,“王爺,您要找的人在年妃宮!還有,王爺一定要記住了,禍從口入!若是他日有幸,可不要怪奴婢沒提醒過您!”
胤祥心下狐疑,豁然回首,目光炯炯地盯著她問道,“自稱奴婢!你究竟是誰?”
“奴婢是十四阿哥撿來的丫頭——喬引娣!”那女子目光流轉(zhuǎn),閃著一絲皎潔,笑盈盈道,“王爺可要牢牢記住了!”
年妃宮中。胤祥心中自然不解喬引娣的意思,來到年妃宮,一臉困惑地剛要走進正廳,里面卻傳出了蘭淳的聲音。
“皇上出的自然是絕對,蘭淳不才,只怕會讓皇上失望!”蘭淳冷靜地說道。
“十三嬸,您的才學(xué)可是眾所周知的,連侄兒都敬仰,皇阿瑪今日高興,您可不能駁了皇阿瑪?shù)呐d致啊!”弘歷應(yīng)承道。
“吆,皇上您好興致啊,怎么在這里搭起了擂臺,連蘭兒都讓您招來了,怎么不叫上臣弟呢?皇上最清楚的,臣弟歷來不服輸!”胤祥笑著走進來,“弘歷,你十三嬸如果答不上,十三叔替她受罰可好?”
“十三叔對嬸子自然是疼愛有加,侄兒怎敢?”弘歷聽到胤祥的話,急忙回道。
“十三弟,就知道你會來,既然來了,就過來坐吧,咱們好久沒有痛痛快快喝幾杯了,今日沒有君臣,只有兄弟,來!”
“四哥,別的我不敢夸口,可單論這酒,我十三可是不輸給任何人的!”胤祥說著走向雍正身邊,轉(zhuǎn)而看向蘭淳道,“蘭兒,出來怎么也不說一聲,害的我還以為你出了什么事呢,幸而是在皇上身邊。”
“胤祥,對不起,剛才喝了酒我有點頭暈,想出來透透氣,不想就走到了這里。剛好皇上懷念貴妃娘娘,與兩位阿哥在此對飲。”蘭淳解釋道,委屈自責(zé)地看著他。
“嗯哼!”雍正突然一聲清咳打斷了蘭淳與胤祥的視線交融,胤祥忙轉(zhuǎn)過臉笑道,“不知四哥剛才出了什么對子?”
“奧,只是隨口而出的一句!”雍正不經(jīng)意地望著身旁的蘭淳,回道。胤祥不禁一愣,今日的胤禛確實令人不解,往昔的冰冷竟然變成了平和的笑容,言語也不似以前那般冷漠,胤祥不知道這代表著什么,也許是自己過于狠心了,他畢竟不曾虧待過自己。
“四哥的文采連皇阿瑪都稱贊的,難怪蘭兒會答不上!四哥,我來試試如何?”
“好吧,十三弟,我的上聯(lián)是因荷而得藕。”說著,雍正端起酒杯輕輕抿著,眼神不自覺地看向蘭淳。蘭淳明明感覺到那種壓力,他的眼光讓蘭淳有些慌亂,蘭淳故意低頭不去看他。
“因荷而得藕……”胤祥沉吟著,余光卻早已將眼前的一切看在眼里,“四哥,您聽聽我的這句如何?有杏不須梅!”
“哈哈哈哈……妙!十三弟對的真是秒啊……”雍正聽了突然大笑了起來,身姿狂顫,“十三弟才思敏捷,對十三弟妹一往情深,朕自愧不如啊!”
“皇上說笑了,若沒有皇上絕妙的上聯(lián),怎有臣弟的下聯(lián)呢?”胤祥笑著看向雍正,眼神中突然折射出一種從未有過的鋒芒。
“十三叔,十三嬸,可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佳偶,這可謂‘只羨鴛鴦不羨仙’啊!皇阿瑪,今日難得您如此高興,前兒廣西巡撫李大人曾送給兒臣一壇希罕的酒,不如兒臣趁今日拿出來,皇阿瑪與十三叔暢飲!”弘歷笑著說道。
“什么希罕的酒,竟值得你拿出來獻寶?”胤祥一臉笑容地說,“弘歷,你可不要夸口,你十三叔什么好酒沒嘗過,若是沒有特別之處,十三叔可不依的!”
“十三叔,我若打狂,你到時便罰我,如何!”弘歷道,隨即使了個眼色,“喬姑娘,把我的好酒拿來!”只聽弘歷一聲吆喝,只見兩個小太監(jiān)抬出一個甕青瓷壇,酒壇放下后,一個女子走進門來,輕輕打開壇蓋,一時間酒香充斥了整個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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