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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窗外響起了啾啾的鳥鳴,光禿禿的樹枝在暗淡的曙色中一動不動,猶如一把刺入天空的利劍。
病房內鴉雀無聲,空氣窒悶地流淌。
楚思南緩緩睜開了眼睛,他感覺到腦子里空靜靜的,所有疼痛交織的記憶都被碾平了。
輕輕地。
目光輕輕地側移,他臉色平靜,呆呆地望著趴在自己床畔睡過去的女孩。
靖晚冰睡得很熟,身體因為寒冷而蜷縮成一團,像一個被暴風雨淋濕的乳鴿。
呼吸僵硬顫抖,楚思南定住了眼神,緩緩緩緩地抬起一根手指,幫她拂去頰邊縈亂的發絲。
晚冰沒有知覺,面頰冰白如蠟,花瓣似的唇片上帶著一絲薄薄的血色,她在夢囈中皺了皺眉,眼角臟兮兮的淚痕清晰可見。
晚冰,你一定很累,對不對?
楚思南眼眶潮濕,喃喃地苦笑。
其實他多么希望她幸福,希望她快樂,那不就是他一直想要追求的結局嗎?然而——卻依然是他,在傷害自己的同時,深深地傷害著她!
晚冰,你可不可以自私一點!可不可以不用管我!
楚思南呆滯無神的目光里依稀泛起愧疚的淚水。
修長的手指貪婪地游離在她的發梢間,他的眼色急劇變化,忽然脆弱到了幾乎崩潰。
天空灰蒙蒙的,沒有耀眼的陽光,病房內光線慘淡,一片死寂。
感覺到了什么異樣,病床邊的女孩肩膀微顫,豁然睜開了惺松朦朧的睡眼。
“思南,你醒了!”晚冰乍然喊出聲,抓住了他停在她額邊的手。
然而,他看著她,狠下心,面無表情,只是冷冷地抽了手。
“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楚思南忍住淚意別過臉去,雪白的唇角迸出幾個殘忍的字眼。
晚冰眼神恍惚不定,愣了愣,然后下意識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我去叫醫生過來!”仿佛沒有聽到他說的話,她慌張地站起身來,“哐嘡”一聲撞翻了身后的椅子。
晚冰沒有回頭,眼睛四下亂瞧了瞧,急急惶惶地走出了病房。
看著快步離去的人,楚思南咬緊了牙關,眼神痛苦,驀地閉上了眼睛。
——
清晨的風很冷,肆虐地包裹著她蒼涼的身子。
靖晚冰面色凄白,像游魂一樣走在人影稀疏的大街上。
走著走著,她抬起雙手疊放在胸口,眼前閃過眩暈的斑點,似乎有些喘不過氣來。
然,晚冰咬了咬牙,勉力笑著,撐著一口氣,若無其事地走到了家門口。
看到女兒回來,吳瑞英又是擔心又是心疼,“小晚,思南的情況怎么樣?”只來得及問出一句話,她就被女兒蒼白虛茫的神色嚇住了。
“你的手怎么這么涼?”吳瑞英拉著女兒的手坐到沙發前,定定地看著她,然后拿過一個小毛毯裹在她的肩頭上,“怎么凍成這樣?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
“媽,我沒事!”晚冰虛弱地笑笑,低垂著臉蛋,樣子乖巧極了。
吳瑞英搖搖頭,心口一陣陣難受,她一時無言,只得站起身去廚房給女兒端熱雞湯。
媽媽走了以后,晚冰覺得好冷好冷,嘴唇瑟瑟哆嗦,她覺得腦袋又漲又疼,快要裂開了。
就在這時,“叮咚叮咚”的門鈴聲隔著金屬門板迫切地響起。
晚冰吸口氣,穿上拖鞋,急急跑去開門。
門一打開。
寒冷的晨霧彌漫進來。
晚冰剛剛抬起頭,一股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緊接著便是一個搖晃的黑影壓了下來。
“子凌——!”晚冰驚了一下,伸出雙臂架住他。
羽子凌抱著晚冰,腳下一陣凌亂的顛晃,然后放心大膽地暈厥了過去。
“子凌!子凌!”晚冰皺皺眉,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吳瑞英端著熱氣騰騰的雞湯走了出來,先是呆了一下,然后急忙放下湯碗,過去幫忙。
……
臥室里很溫暖,收拾得干凈而整齊。
羽子凌喝醉了,神志不清,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晚冰俯下身,幫他蓋好了被子,然后用溫水浸泡過的熱毛巾幫他擦了擦臉,希望能減輕他醉酒后的難受。
羽子凌的眉毛緊緊皺在一起,腦袋偏了偏,痛苦地哼哼唧唧,一把抓住她攥毛巾的手。
晚冰呆了一下,恍惚地笑了笑,然后,她抽回了自己的手,端著水盆往外走去。
羽子凌舉起的手緩緩落了下去,“晚冰!”他心滿意足地囈出了她的名字,然后笑著,很安逸地睡了過去。
……
浴室里,潔白的瓷磚墻壁。
羽子凌的襯衫上、領帶上、西裝上都有嘔吐后的殘垢。看得出他喝了很多酒。
晚冰雙膝合并,低著頭,坐在小板凳上認真地洗衣服,水盆里水花蕩漾,泡沫飛濺。
吳瑞英推門進來。看著女兒蒼白柔弱,辛苦勞累的樣子,她這個做母親的難過極了,胸口一陣陣酸楚的刺痛。
“小晚,媽媽來洗吧!你休息一會兒!”吳瑞英低低地說,蹲下身,企圖代替女兒工作。
“媽,我沒事,我一點也不累!”晚冰笑容恬靜,定定地搖頭,推開母親的手,“爸爸身邊需要人照顧,你快點回屋去……我洗完了晾好了,就馬上出去。”
知道女兒打小脾氣倔強,吳瑞英知道勸也勸不動,便無奈地嘆息一聲,站起身來。
離開前,她隱忍了許久,還是忍不住輕輕對女兒說:“小晚,媽媽不希望你活得這么累,媽媽也不需要你出人頭地,不需要你賺很多很多的錢,媽媽只希望你開開心心地過自己的生活,你明白嗎?”
晚冰抬起頭望著母親。她明白母親話里的意思。只是……
看到女兒眼神的踟躕,吳瑞英心坎一痛,蹲下身,低低地勸解道:“思南的事你不要管了,你管不過來的,你都快要跟子凌結婚了,你不應該讓思南的事影響到你們倆的感情。”
“媽——!”晚冰哽噎著吸口氣,頓了頓,才目光晶瑩地低聲道:“我真的可以不管他嗎?思南身邊一個親人也沒有了,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忍受著病痛的折磨,沒有人理睬他,也沒有人照顧他。如果我根本不認識他,我可以做到不傷心不難過,我可以坦然地過我自己的日子,可是,他不是別人,他是思南啊!”淚水失神地滾下眼角,晚冰一時不知所措,哭著抿緊唇角,“在我的心里,思南不只是朋友,更是一個重要的親人,他是我的親人,在他人生最失意最絕望的時候,他身邊沒有一個親人,我怎么可以不管他?我做不到!”
吳瑞英仰頭嘆息,抬起手抱住女兒。晚冰嗚咽著依偎進母親的懷里。
“媽,小晚會很聽話很聽話的,她要做爸爸媽媽的好女兒,她還要做羽子凌的好妻子。她的人生即使有再多的災難,她還是會咬牙挺下去。因為她相信,沒有過不去的坎,只要一家人不離不棄地在一起,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
晚冰唇角痛澀,淚水宛若斷線的珍珠一般,瑩瑩地滾落下面頰,可是她始終堅信,始終微笑著,“媽,我也想要幸福,我也想要快樂,我一直在努力著。真的。”
吳瑞英淚流滿面,幾不能語。少頃,她低下了頭,怔怔地抱緊了可憐的女兒。
……
天空陰沉沉的,烏云壓得很低很低,似乎要下雨了。
晚上七點多鐘,羽天豪開著車回到了家里。
客廳里燈光全暗,空曠冷清,幾乎沒有多少家俱。
插入鑰匙扭動,輕輕開了門,他伸手按了燈。
客廳里只有一盞典雅的水晶燈,靜靜的與地板垂直。
白花花的水晶光芒,像冰山上融化的雪,輕柔而透亮。
羽天豪脫掉了西裝外套,隨手扔在柜子上,然后搓著額頭,徑直往洗手間走去。
“你終于回來了?”身后忽然有人說話,聲音冷靜得可怕。
羽天豪震了一下,然后呆呆地回過頭望去。
客廳的白皮沙發上,羽子凌腦袋后仰,雙臂攀著沙發背,雙腿閑散地翹在玻璃茶幾上。
一見是兒子,羽天豪頓時松了一口氣,“你這孩子,怎么不開燈也不吱聲!我還以為沒人呢?”他悻悻地說了一句,轉身走了回來。
玻璃茶幾的一角上,擺放著一個巨幅相框,里面裝訂的是他和宇文綺的結婚照。
“怎么把這個卸下來了?”羽天豪眼光變得深沉,頓了頓,他雙手托起相框,走到墻壁前,想要把它掛回遠處。
“別動!”一句冰冷的命令倏然抵達耳畔。
羽天豪下意識地止住腳步,然后驚愕地回頭。
“把它放下!”沙發前的男子放下雙腿,目光陰寒地笑著,斜斜站起身。
感覺到兒子語氣的不對勁,羽天豪淺淺地皺起額頭,“子凌,發生什么事了?”他定住神問。
羽子凌沉默不答,走過去,拿過父親手上的相框,將它重新放置在茶幾上。
“爸,我們談談吧!”下一刻,他微笑著說,面容中帶著一絲強忍的淡定。
“談什么?”避開兒子過于幽暗的眼神,羽天豪緩緩繞過他,走到了酒櫥面前,打開櫥窗,準備倒杯酒喝。
羽子凌咧開嘴無聲地笑笑,雙手插在褲子口袋里,他抑郁地轉身,一低頭,跟了過去。
“昨天晚上,我見到柯理司了,他給我講了一個非常感人的愛情故事,我講給你聽,好不好?”目光帶笑,他嘲弄著問。
手指猛地一顫,酒瓶里的西洋紅酒便灑了一些在杯外,羽天豪的臉色刷得慘白。
羽子凌冷冷地打量著父親驚慌失措的表情,漸漸的,他揚起頭,低澀地笑出聲。
“只不過是一個故事,你何必如此驚慌!”他冷笑著繼續嘲弄。
“子凌,有些事情,你不明白也不懂!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一切,爸爸也不想再解釋——!”語未完。
“啪——”一聲震耳的巨響。
羽子凌一只手拍下,酒櫥上的玻璃窗“喀啦”霎時裂開一道清晰的長縫。
羽天豪神色頹然,閉下了眼睛。
漆黑的眼睛里噴出了憤怒的火花:“我!要!聽!你!解!釋!”羽子凌咬著牙,注視著自己的父親,一字一頓地咆哮。
然,面對怒火中上的兒子,羽天豪抿了抿嘴,平靜了自己的情緒,然后淡漠地轉身走開。
“爸,你為什么不跟我解釋!”艱澀地喘口氣,羽子凌咬了咬牙,定定地跟上他,眼底的憤怒忽然被慌亂覆蓋,“你可以跟我說,柯理司說得都是無中生有的事,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攔住了父親的腳步,他帶笑的目光焦厲而充滿期待,“不會發生那種事情的,對不對?”羽子凌輕聲問,心臟因為害怕而一寸寸撕裂,他緊繃著唇角,眼底彌漫起窒息的淚霧。
那不是真的。他只要爸爸的一句否定。爸爸說什么他都會相信。
然而,羽天豪看著他,有些沮喪地笑了笑,目光變得分外清醒,“子凌,他說得都是事實,楚思南的確是我的兒子,是你的親哥哥!”他堅定而誠懇地說出了隱藏在心底的秘密。
臉上有痛苦恐懼的表情交錯閃過,羽子凌訝異地微張著嘴巴,怔怔地后退。
“不,不可能!”他蒼白而固執地搖頭,“楚思南不可能是我哥,不可能!”
“子凌!”羽天豪沉著聲,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兒子,卻被對方驚恐萬狀的使勁掙開。
“思南真的是你哥哥,是爸爸對不起他的媽媽,對不起他!一切都是爸爸的錯!”他發自肺腑地懺悔。
看著眼前恍然間陌生的父親,羽子凌踉蹌著后退,面色白得驚人,然后他勾了勾下巴,澀澀地冷笑出聲。
“我不會原諒你的,宇文家的人也不會原諒你這個叛徒!”神經質地搖了搖頭,他咬牙切齒地咒罵出聲,面容頃刻間扭曲了。
“爸爸不敢奢求你外公的原諒,但是你跟思南是兄弟,爸爸希望你們兩個能夠——?”
“不可能,我告訴你,只要有我在,他楚思南就別想踏進羽家的大門!我不認他,我也不許你認他!”雙手緊握成拳,羽子凌胸口一起一伏,無情的話語凜然頓出唇角,目光冷硬如鐵。
羽天豪無可奈何地嘆息,看著兒子陰沉剛毅的臉色,他的態度卻反而堅定下來,“經歷了這么多事,我已經不可能讓思南一個人漂泊在外了!”他頹然地說。
“你說什么?”聽到了父親這句話,羽子凌輕如夢囈地問,仿佛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
“你一定要認他,對不對?”下一刻,他目光荒涼,繃著嗓子眼問。
羽天豪不說話,似乎是默認了。
失望,痛苦,絕望瞬間淹沒了他,讓他不寒而栗。
“那好,我走!我不再是羽家的人,反正媽媽已經不在了,這個家已經沒有什么值得我留戀的了?”羽子凌淚盈盈轉過身,一把提起桌上的相框,然后眼神凄厲地拉開門,沖了出去。
“子凌!”羽天豪探出手,想要叫住兒子。
然而,對方走得很快,背影絕然,沒有再回頭。
……
轟隆隆,一道纖白的閃電撕裂了黑沉沉的夜空,大雨瓢潑而至。
朔烈的寒風裹挾著冰涼的雨珠劃過樹枝,劃過樓角,窸窸窣窣地灑向地面。
天羽傳媒大廈樓前。
晚冰急匆匆從里面奔了出來,伸出手攔住了一輛出租車,趕往醫院。
她走得太匆忙,甚至沒有注意到身后的呼喊聲。
“什么事啊!這么急?”看著遠去的車子,劉美娜有些難以理解地喃喃自語。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保時捷跑車在路面上濺起慌亂的水花,急剎車停在了大廈門口。
車子還沒停穩,羽子凌已經打開車門,沖了下來。
劉美娜愣在路邊,兩眼瞬間發直,放出湛湛的光芒。
“喂!”急喚一聲擦肩而過的俊朗男子,她嫵媚地笑著。
羽子凌止住腳步,回過頭來看著她,目無表情,像一根木頭樁子。
“你是來接晚冰的對不對?不過她已經走了?”故作可愛地擠了擠眼睛,劉美娜殷勤曖昧的笑容明顯得不懷好意,然,待注意到對方臉色冰白如玉,氣息冷酷如海,劉美娜立馬收斂了笑意,怯怯地柔聲道:“我沒有騙你,我說的是真的,晚冰剛剛才走,急匆匆的,也不知道去了哪兒?”
羽子凌看也不看她,驀然轉身,打開車門上了車,將車子嘩然開走。
望著消失在風雨盡頭的黑色跑車。
這兩個人一定是出了什么問題!劉美娜心中暗暗盤算了一下,然后伸手攔住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麻煩你跟上前面那輛飛馳的黑色跑車!”
……
出租車剛到了醫院門口,晚冰撐著傘下了車,衣兜里的手機就響動了起來。
“你在哪兒?”電話彼端,羽子凌的聲音勉強沉穩,不至于有什么情緒。
“子凌,對不起!思南的病情剛剛好轉,我去一趟醫院,然后馬上就回——!”
晚冰的話語未完。
羽子凌閉下眼睛,寒聲打斷了她。
“連你也選擇了他,是么?”車窗大開,寒風和冰雨怒吼著刮了進來,將他打了個悶濕。
“子凌——!”
未待得晚冰說清楚,羽子凌眼神凄絕,僵硬地掛斷了電話。
“子凌——!”頭頂響過一聲激烈的滾雷,雨聲嘩嘩,震耳欲聾,晚冰雙目失神,站在大雨中發呆,然后她迅捷轉身,拉開出租車的門,坐車趕回家。
古青色的樹枝在暴風雨中吱吱嘎嘎地亂響,輕輕折斷,從鉛色的天空中墜落。
白茫茫的大雨中,黑色跑車停在路邊,像一抹無處安放的孤魂。
整個世界變成了混沌的一片,看不清任何東西。
羽子凌寂靜地坐在車里,一只手攀著方向盤,另一只手緊緊地攥著手機。
冷風在他的耳膜里震動,雨水沖刷著他漸漸扭曲的面容。
羽子凌一仰頭,眼神由清寂變為郝然,再由郝然變為孤苦,到最后是空洞的絕望。他抿緊唇角,勉力咽下喉嚨里那股酸澀的氣流,攥著手機的右手狠狠抬起,向外用力一擲。
昂貴的手機在雨水中沖出窗外,砸碎在路邊的石巖上。
深徹的痛楚從胸口漫延到指間眉梢。
羽子凌黯然傷神地趴在方向盤上,背脊孤獨地聳起,輕輕顫抖著,像一座即將塌陷的石雕。
——
窗簾外是電閃雷鳴的風雨世界,漆黑的夜幕被撕開一道又一道可怖的口子。
沙發上的靖晚冰蜷縮成一團,呆呆地注視著自己的手機。
羽子凌一直沒有接電話,也不肯回短信!
子凌,你到底在哪兒!你生我的氣了嗎?
雙手環抱住自己的肩膀,晚冰傷心的將腦袋埋在膝蓋上,心里忽然亂極了。
窗外雨聲瀟瀟,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心里那種驚惶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沙發上的女孩咬緊了嘴唇,爬下了沙發。
“小晚,這么晚了,你去哪兒?”望著門口換鞋出去的女兒,吳瑞英驚愕地問。
“媽,我有事要找子凌,我過一會兒就回來!”晚冰回頭漫應了一聲,提著雨傘跑下了樓。
看著女兒火急火燎的樣子,吳瑞英心中迷惑,很是擔心!
這兩個孩子之間出什么事了?
孤身站在雨夜的馬路口,晚冰渾身哆嗦,茫然四顧,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該上那兒去找!
子凌,你到底在哪兒?
晚冰唇角痛白,眉宇間淡出一層深深的憂郁。
白衣女孩撐開傘,沿著波光粼粼的大馬路往前跑去。
……
羽子凌走出了酒吧的大門,迷茫地在大雨中穿梭著。
腳下的步子蹣跚踉蹌,視線迷糊迷離,他渾身濕透,東倒西歪地向前走著。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這一刻,羽子凌的胸中涌現出了千萬種矛盾和憤怒的不甘。
那些強烈的扭曲的情緒凌亂地撕扯著他的腦神經,潮水般涌上心口的心酸和絕望,宛如一口深不見底的枯井,帶著恣意的嘲笑和譏諷,讓他在瞬間沉淪。
忽然,羽子凌仰起頭,望著白濛濛的大雨,慘烈地哭喊出聲:
“靖晚冰,我那么真心真意的對你,我一輩子再也不想見到你!”
語畢,他渾身虛軟,無力地仰倒在路邊的草坪上。
過往的行人很多,紛紛注目,然后嘆息著走開。
羽子凌抬起手臂蹭在額前,肩膀在風雨中劇烈戰栗,“老天爺!下得再大一點,讓羽子凌徹底從人間蒸發!反正也沒有人會關心!沒有人在乎!”臉上的雨水混合著眼角決堤的淚花,簌簌地流下耳際,他怔怔地笑,凄厲地哭,像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
樹枝在呼嘯的風聲里搖曳如浪,蒼涼而凄亂。
滂沱的大雨淅淅瀝瀝地落向地面,無情地吞噬著草坪上仰面朝天的男子。
不遠處,劉美娜打著傘,躲在一座雕像后,探出頭觀望。
羽子凌的一舉一動全數落入了她的眼中。
本來她覺得好笑,到后來不知為何卻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也不想再笑了!
面部表情有些復雜,她挪動怯生生的雙腿,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草坪上的男子,雙臂張開,緊緊地閉著眼睛,肩膀劇烈抽搐!
看得出,他很痛苦也很絕望!
撐著藍底的碎花傘,她的腳步微微靠近,停在了他的身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