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孫涵有事去了公司,黎醉獨自回了家。打車到了那個兩邊種著梧桐的街道,老舊的街道還是8年前的樣子。透過午后慵懶的陽光,時光仿佛一下又回到了過去。輕輕推開門,有點點的灰塵揚起,給屋子添了幾分飄渺的感覺。
家具上都鋪著布,布上厚厚的灰塵述說著歲月的痕跡。黎醉輕輕的拿開那些布,一件件熟悉又陌生的擺設呈現(xiàn)在眼前,帶著記憶中的故事,向她撲來。
書房里有她以前最喜歡坐的椅子,客廳茶幾上還放著她喜歡看的雜志,臥室的床上還有一個大大的毛絨熊。不知為什么看著這一切會讓她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那種感覺好像空氣從胸腔完全被抽離出去,意識漸漸淡薄,眼前的景象也開始模糊,六月炎熱的天氣竟讓她覺得有些冷。
突然,肩被人拍了一下,她嚇得“啊”的叫了出來,回頭驚恐的看著來人。
“方凝?”黎醉不確定,8年沒見了,眼前這個時尚干練的女人是那個總是帶著黑框眼睛的朋友嗎?
“醉醉,才幾年就不記得老朋友了,真讓人傷心。”調(diào)侃的話掩飾不住多年重逢的驚喜。
“天啊,真是你。方凝,真是你。”黎醉驚訝過后,上前緊緊的抱著老朋友,眼里閃著亮亮的光。
方凝單手拍拍激動的老朋友,眼里同樣閃著晶亮的光。不若黎醉那樣激動,但不斷上翹的嘴角是掩飾不住的興奮開心。
有些感情不會隨時間的流逝而改變,只會在歲月的洪流沖積下變得愈加濃厚。陽光照在梳妝臺上,反射到兩張年輕的臉上,溫馨的氣氛縈繞在這間年久的臥室中。
“你怎么知道我回來了?”她回國并沒有通知任何人,今天回家也不是事前定好的,方凝怎么會知道她在。
“今天到附近辦事,正巧看到你家窗戶開著,就過來看看。你個沒良心的,走的時候那么匆忙,一去就是8年,連個信也沒有。”方凝是有些怪這個朋友不告而別的,那時高考剛剛結(jié)束,為報考哪間學校她很是苦惱,每天腦中的那根弦都繃得緊緊的,聽黎醉彈琴就是她解壓的最好方式。可是突然有一天,那個笑容燦爛的人就此消失,整整8年再沒出現(xiàn)過。她擔心過,害怕過,甚至怨過她,為什么走了也不告訴她這個好朋友,難道她這個朋友在她心里一點位置也沒有嗎?
“抱歉,當時情況特殊,走的比較急。”黎醉歉意的解釋,那時真是迫不得已。
“那他呢?為什么他也不知道你走了?”這是最讓方凝不解的,別人不知道還可理解,為何連他都不知道。
“他?他是誰?”
方凝盯著黎醉的臉,仔細看她的神情。“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你們到底怎么了?”
“我們?方凝,你說的到底是誰啊?”黎醉一頭霧水。
“算了,你不愿意說,我就不提。”有些事情,即使是親密如她們,也未必說的出口,何必強迫,待到她想說的時候,她就是最好的傾聽者。
兩人在附近找了個咖啡廳坐了下來,點了兩杯咖啡,靜靜享受時光的美好。
交談中黎醉得知方凝最終沒有選擇她喜歡的地質(zhì)學,她家里條件不好還有個弟弟,只好選了比較容易找工作的經(jīng)濟專業(yè)。大學畢業(yè)后方凝在財務公司做了幾年,積累了些經(jīng)驗也后來就跳槽去了銀行。
“做的開心嗎?”黎醉心疼朋友沒有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
“就那樣唄,生存嘛。你呢,離開之后在音樂學院深造?”黎醉在音樂上極有天分,在鋼琴上更是同齡人所無法比擬的。若不是為了他,恐怕她早就出國深造了。
黎醉苦笑了下,“我后來學了繪畫。”
“什么?!”方凝吃驚的喊聲在午后寧靜的咖啡廳顯得格外突兀,惹得其他客人紛紛看她。
“你怎么會放棄學琴而去學繪畫?就算是……”方凝的話淹沒在一陣電話鈴聲中。
“抱歉,接個電話。”黎醉歉意地笑笑。
“孫涵?”
“你在哪?我現(xiàn)在接你去。”孫涵的口氣聽起來很急。
“在我家附近和朋友喝咖啡,有事?”
“咔嗒”手機被掛斷了。
幾分鐘后,孫涵一陣旋風似的推門而入,一眼就看見了坐在角落的黎醉。
“跟我走,快點。我媽今晚要見你。”孫涵向方凝點頭算打個招呼,就拉著黎醉就走。
夜幕低垂,漆黑的夜空月亮只露出淺淺的一線,更沒有幾顆星星。
孫府的宴客廳里燈火輝煌,迎接著今晚尊貴的客人。黎醉挽著孫涵的手臂,臉上掛著優(yōu)雅的笑容,對每前來打招呼的人點頭致意。笑了一個晚上,感覺到臉上的肌肉都僵硬了。找了個空場,黎醉逃到角落松口氣。
從咖啡廳出來,就被孫涵拉去試禮服、做頭發(fā)、化妝,折騰了一個下午感覺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因為孫涵的一再拖延敷衍,孫太不相信孫涵的話,讓他在今晚的宴會上把女朋友也帶來。如果她看得上眼就繼續(xù)考察,否則就開始相親大會。看剛才孫太的表情,對她還是比較滿意的。言語間的淡淡的欣喜,顯示了對兒子終于找個了合適的“意中人”的欣慰。
想起孫涵那欠扁的得意神情,她就郁卒的吐血。他倒是解脫了,以后可以照舊瘋玩,苦了她被貼上了了某人的不良標簽。
正想著,覺得有一道視線一直盯著她。和昨天晚上吃飯時一樣,不過今晚好像要更強烈、黎醉轉(zhuǎn)頭循著那視線看去,是個眉目俊朗的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擁下,男人淡漠的回應著討好諂媚的話。越過眾人看向她的目光炙熱,于他一身的淡漠冷冽的氣質(zhì)不相符。
男人見她發(fā)現(xiàn)了,也不掩飾。敷衍了幾句,繞過他們直接向她走來。不知為何,隨著他走來的步伐,黎醉感到一陣陣心慌。有些期待,又有些抵觸。
“什么時候回來的?”男人一手插在褲袋里,一手握著酒杯。神情閑適,好像和老朋友聊天。
黎醉有一瞬的恍惚,他,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只是,她真的不認識他。“我們見過面嗎?先生是不是認錯人了。”
男人的眉頭立時皺了起來,周身散發(fā)出乖戾的氣勢,捏著酒杯的手指節(jié)泛白。“才多久不見就忘了,醉醉。”
黎醉吃了一驚,這個陌生的男人居然知道她的名字,而且也那種熟悉親昵的口氣說出。她認識他嗎?在腦中搜索,無果。“抱歉,您是……?”
男人的憤怒噴薄欲出,眼中的陰翳漸升。他不再說話,就那樣深深的看著她。憤怒、怨恨、挫敗、哀傷,復雜的神色在他臉上顯得有些猙獰。
黎醉害怕的后退了一步,剛剛那抹熟悉感消失。眼前的男人是陌生的,甚至是危險的,讓她想避開。
“是我認錯人了,還是你不想認識我。嗯?”男人的語氣平靜,平靜的語氣下是巨大的黑色旋窩,仿佛只要她說是,就會把她吞噬。
“黎醉,你怎么跑這了,我找你半天了。”孫涵的及時出現(xiàn)結(jié)束了尷尬的氣氛。
“年總也在,”孫涵收斂了隨意的表情。
“嗯。”男人又恢復了淡然的神情。
“我有點不舒服,想休息一下。”黎醉臉色略顯蒼白,拉著孫涵逃也似的出了大廳,不敢看身后那個可怕的人。
夜風微涼,撫平了她慌亂的情緒。
“黎醉,你怎么了?”孫涵看著她,關切的問。
“沒啊。”掩飾的笑笑,不想提起剛才的事。
孫涵沒說什么,舉起了她從大廳出來時就一直緊攥著他的手。
黎醉急忙放開他的手,微窘“握一下又怎樣,小氣。”
“我會以為你是握上癮了,舍不得放手。”孫涵調(diào)笑。
“又開始臭美了,是不是我一天不打擊你,你就自戀的找不著北啊。”孫涵的調(diào)笑讓她放松了心情,剛剛的不快都隨著夜風消散了。
“很晚了,咱們回家吧。”見她回復正常,孫涵也暗暗送口氣。
“你這話聽著真別扭。”回家?好像他們真是一家似的。
“黎醉。”孫涵輕輕的說。“別招惹那個男人,危險。”孫涵神情難得的嚴肅。
“他是誰?”
“年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