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嫻安以強健身體為名實則大肆斂財的行為在宮里收效甚微,各宮娘娘都重視儀態,能避就避,而貴族之間聽了也紛紛皺眉,避之不及,卻在民間掀起了一陣浪潮,刺激了一些男子的愛國心,募兵順利了不少,連婦孺每天都圍著扶安城慢跑鍛煉。
正在轎子上百無聊賴的白嫻安聽了一樂:“哦,真的嗎?可別逗孤開心。”
小安子拍著胸口保證道:“當然是真的,現在百姓們都夸獎娘娘呢,說娘娘巾幗不讓須眉。”
白嫻安開心地大笑一聲:“嗯,好,強身健體本就是好事,百姓們多加運動也對自身的健康有好處。”這么說來,她也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被那么多人捧著,真是爽!
“等等”岔路口處白嫻安叫了停,荷蓮上前道:“娘娘有何吩咐?”
白嫻安瞥了另一條路,思索道:“這條路好像是去往惠淑妃的芙蓉館方向,是嗎?”
荷蓮順勢看了一眼路徑,點頭:“是的娘娘。”
白嫻安回憶道:“頭先宴會上沒見著人,都到這里了,孤就去看看,這么個日子,可不得讓淑妃感受一下孤的溫暖。”
小安子問道:“那公主那邊?”
“你去報個信,就說孤晚點去,報完信再去一趟御膳房,昨個吩咐加菜就不往重華殿端了,直接在公主的浮生殿吃著。”
“是。”小安子應下就匆匆繞路走了。
白嫻安想起什么:“花舞,你回去報個信給凌姿,讓她過來芙蓉館。”
“是。”花舞小跑著離開,白嫻安周圍蒙著一層銀白的清輝,喃喃自語:“都說十五月亮沒有十六的圓,也好,今日就不過節了,明日再過,今天就先捉妖好了。”遂勾起一抹隱晦的笑容。
一番話說得眾人云里霧里,卻沒人敢過問,只乖乖前行。
芙蓉館的大門緊閉,宮里連盞亮著的燈都沒有,黑黢黢一片。門口守著的小鄧子高唱一聲:“皇后娘娘吉祥。”就伏地請安。
荷蓮接到白嫻安的眼神,厲聲道:“怎么回事,竟不掌燈?”
小鄧子細聲細氣解釋道:“淑妃娘娘一向不需奴婢們掌燈,夜間有一絲燈火,娘娘都睡不著的。”
白嫻安挑眉:“哦,今兒這么早就睡了?”
小鄧子又道:“是的,每到秋初,娘娘就舊疾發作,這幾日都是早早睡下了。所以,恐怕沒法招呼皇后娘娘了……”
這言下之意就是攆她走,恕不待客是吧。
白嫻安漫不經心道:“你剛才那一聲高亢的請安,估計淑妃早就醒了吧,去,去求見看看。”
“皇后娘娘請三思,淑妃娘娘已經睡下了。”小鄧子連連磕頭。
白嫻安示意左右,小安子和兩名內監上前捂住了小鄧子的嘴,制服住他的反抗,花幸帶著她宮中的宮女內監跨過其他沖上來的芙蓉館宮女內監,荷蓮則直直往里沖。
一個宮女余光瞥到向內橫沖的荷蓮,三兩下擊倒一片,包括芙蓉館里的宮女都倒下了,她還沒跨出一步,腳上就被絆著了,白嫻安悠哉悠哉的牽著束縛住她的鞭子,詭異地笑道:“去哪兒?”
那名宮女不吭氣,雙腳用力企圖掙脫,白嫻安則使力打算放倒她,一來二去打個平手,宮女掙脫不開,她也放倒不了。
猛地宮女調轉方向,朝著白嫻安直擊過來,速度之快,旁邊倒地的人只來得及發出一個單音,白嫻安側身一斜躲過,將鞭子收回來,往地上一甩,借力跳開老遠。昏黃的燭火蓋住了月光,荷蓮點起了燈火,將白嫻安籠罩在光暈里,那個宮女一急,知道大勢已去,猛地朝外跑去。
而白嫻安卻是馬上回頭,果不其然,窗牖上隱隱綽綽見到一些還沒來得及消失的影子,看來是回來了呢,淑妃。
花幸起身立刻追出去,被白嫻安喚住:“告訴禁軍就可以了,她有功夫在身,你們是追不到的,要禁軍務必抓到人。”
“是。”花幸馬上跑出去,一刻不敢耽擱。
一番鬧下來,如今淑妃宮里的都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冷汗直流,眾目睽睽之下,芙蓉館的宮女對皇后動拳腳,罪名等同逆謀大罪,他們休想置身事外。
白嫻安并不說話,小鄧子就哭喊起來:“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連帶著其他宮女內監一個勁地磕頭。
白嫻安不耐煩道:“再多說一個字,通通賜死。”
哭鬧聲戛然而止,卻止不住顫抖。
禁軍馬上來了,白嫻安免了他們請安,問道:“追人去了嗎?”
一個首領樣子的禁軍答道:“是的,娘娘,已經派人去追,屬下怕娘娘再遇不測,特來保護娘娘安全。”
白嫻安頷首:“好,先把跪著的都關去掖庭局,膽敢對孤下手,活的不耐煩了。”
一時間呼號聲又響徹天際,“給孤堵住他們的嘴。”
“慢著!”千呼萬喚始出來,惠淑妃披著大氅,將自己裹得緊實,看似虛弱卻中氣十足的喊了一嗓子。
白嫻安笑著迎過去,卻吩咐著:“快點帶走,不要墨跡。”惠淑妃聽了更大聲的喊了一句:“誰敢!”
“妹妹看樣子并不好?”白嫻安柔聲道。
惠淑妃冷笑:“娘娘覺得嬪妾應該怎么個好法?”她是對著白嫻安說話,眼角卻一直凝視著宮門邊一地的宮女內監。
“孤覺得,你該好好進屋休息。瞧瞧你滿頭大汗,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剛剛趕回來。”白嫻安笑意越深,估計剛從她宮里跑回來吧,看來凌姿應該也在附近了,花舞腳程還挺快嘛。
惠淑妃搖著出來,只眼角跳了跳,很快恢復如初:“哦,嬪妾被娘娘吵醒還不能流冷汗嗎,嬪妾正在病中呢,娘娘!娘娘認為嬪妾的宮女內監都要被抓去掖庭局,嬪妾無人服侍能夠好好休息嗎?”
“當然能了,荷蓮,站著干什么,趕緊點燈服侍淑妃進屋。”她隨即側頭,沖著禁軍“怎么還杵著,帶走!”
“誰敢!”惠淑妃幾步上前,被白嫻安牢牢擋著,鉗制住她,笑瞇瞇地說:“淑妃,夜間風大,快進去。”
惠淑妃氣紅了眼,推開白嫻安:“要你多管閑事。”
這一推,白嫻安驚聲呼叫著直直倒了下去,重重跌在地上,所有人都傻眼了,包括動手的惠淑妃,白嫻安右手一指:“反了,給孤拿下。”
幾個禁軍才走到門口快速轉身,一下來了惠淑妃身邊,一左一右壓著跪在那里。
惠淑妃森森而笑:“哈哈哈,皇后娘娘,你好毒啊,竟然陷害我!”大叫之后瞪著兩個禁軍,怒喝:“放手!膽敢觸碰天子宮嬪,活得不耐煩了嗎?”
禁軍有些俱意,下手的時候輕了些力量,被她掙脫出來,一個轉頭往回跑就要往墻上撞,白嫻安打個哈欠,惠淑妃就被一直藏在暗處的凌姿攔下,堵住嘴牢牢壓制住,凌姿回了一句:“都檢查過了,沒有異樣。”
“行了,這里沒有禁軍的事情了,壓著這些人走。荷蓮去殿里掌燈。”白嫻安一一吩咐,事情有條不紊,她回視著惠淑妃,不由贊嘆一句,細作果然是狠毒而聰明的生物,從她種種行為就判斷出她來者不善,竟然要自縊來抹掉一切并且嫁禍給她,單從智商和計謀上看,夠贊。但是從后果來說,有點遜。
不一會她就坐在了芙蓉館的主殿,嘆了一句:“要制服住她還真不容易。”還廢了些時候周旋才算確定了芙蓉館里的安全,同時溫和的剪去了惠淑妃的人馬,一番下來,像白嫻安這種喜歡簡單粗暴的人來說,費勁。
不過這些是無法避免的,要是她直接殺進去,不繞一繞彎子,恐怕會遭到反抗和危險。
二皇子一進門,眉目一皺:“這是什么情況?”問話的同時看向了正位上的白嫻安,眼底里飄著一絲不耐和幽光,“母后金安。”白沐糖軟語道:“娘娘,您讓兒臣去找二哥,怎么綁起了淑妃娘娘?”
此刻的惠淑妃嘴上橫著一條布帶,雙手反剪在后,被凌姿壓著跪在那里,眼底的毒辣直直朝著白嫻安放射。
白嫻安招呼二皇子,指了指旁邊的位置:“寧兒,快過來坐,馬上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在此之前不要問,要是弄巧成拙,可就不好了。讓孤看看你這個監國的實力。”
白嫻安指著左首的位置:“公主也坐,這件事還得從公主溺水說起。”
白沐糖訝異的“咦”了一聲,乖乖坐過去,這場戲不過是為了二皇子能不那么鬧騰。
懷著疑惑的心,二皇子躬身淺淺一個行禮,只得坐上去,公主都表率了,他沒道理執著,顯得難看。
氣氛正詭異,花舞就帶著劉三爺來了。
劉三爺就這么喜滋滋的看到二皇子也在,跪的也起勁,夸完二皇子夸皇后,殊不知先后尊卑都忘記了,而且用詞之夸張,二皇子頻頻皺眉,慍怒的打斷他:“劉公子是來看淑妃的嗎?”
劉三爺猛地抬頭,四下張望:“淑妃也在嗎?”
白嫻安悠悠地說:“說起來,淑妃進宮也三年了,或許劉公子對淑妃樣貌都模糊了。”
劉三爺自信道:“小人書房里就是淑妃進宮那年大哥親自畫的丹青,惟妙惟肖,這三年雖沒見過淑妃,但樣子是萬萬不敢忘記的。”
白嫻安笑道:“那你仔細瞧瞧,這里面有沒有淑妃?”
劉三爺又一次仔細看了一圈,肯定道:“沒有。”
二皇子察覺到了其中蹊蹺,轉頭用眼神詢問,卻沒有出聲,白嫻安淡然笑著道:“是這幅畫嗎?”
小安子上前將兩幅畫展開,其中一幅上面一個俏麗的女子,微微一笑,笑顏如花;另一幅就是白嫻安當初畫的貴妃洗腳圖,同樣的,貴妃樣貌清晰可辨。
可是,蹊蹺的事,劉三爺指著笑顏女子的圖道:“這正是當年大哥所畫未出閣的淑妃娘娘。”
二皇子猛地一震,不敢置信的望著跪在地上的淑妃。
因為從圖上可以清楚的看出兩幅畫畫的是不同的女子,而劉三爺指的并不是惠淑妃的畫像。
白沐糖干脆指著淑妃道:“你仔細看看,這是淑妃娘娘啊!”
劉三爺望著惠淑妃,惠淑妃被解開布帶,凌姿攥緊她的頭發,迫使她抬起頭來,并擒住她的下顎,劉三爺仔仔細細地瞧著,搖頭道:“不可能,這哪能是淑妃呢!”
惠淑妃動著唇卻說不出話,凌姿麻利地再次堵上了她的嘴。
二皇子驚訝道:“母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嫻安懷著一絲沉痛:“惠淑妃早就遭到毒手,被人頂包了。”
劉三爺似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呆愣著,又或者是他無法相信。
二皇子否定道:“這怎么可能,頂包是多大的事?”
白嫻安掠了二皇子一眼:“三年前,都城還在臨安,惠淑妃是扶安人,長途奔波到臨安,其中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二皇子還是懷疑:“當時各地都會送選良家子的畫軸,想要魚目混珠不太可能。”
白嫻安搖頭道:“錯,想要魚目混珠,真是太簡單了,因為都是勛貴之女,送嫁的都是大族有頭有臉的人物,每位女子都以輕紗覆面,一路來京,其中被調包都不知道。更而況入選進京已經屬于通過采選,那些畫軸皇上一日看那樣多,怎會映像深刻。”
劉三爺猛地驚醒,自言自語道:“大哥曾說送親路上遇到一件詭異的事難道,難道……”他猛地看向惠淑妃,呵斥:“你是誰,你到底是誰!婉兒呢,婉兒去哪里了?”
“放肆!”二皇子斥責道,“沒規矩的東西,膽敢在誰面前咆哮!”
劉三爺害怕的一震,哪里還見當初囂張跋扈的樣子,一個男人涕淚橫流,痛苦不堪的跪在那里。
二皇子問道:“那她到底是誰?”
白嫻安冷冷吐出幾字:“突厥細作!”
白沐糖驚叫出聲:“突厥細作!”
白嫻安面對那對恨意昭昭的利目,彎起嘴角:“是的,她就是突厥細作!”
白嫻安對惠淑妃的懷疑始于上次她強闖長生殿,淑妃當時的表現牢牢記在她的心里,身體素質過硬,被她推了一把還能穩穩站定,實屬不簡單。瑤貴妃針對她是因為她是皇帝陣營的人,打垮她就等于剪掉皇帝的手足,理由充分。
可是惠淑妃就不同,白嫻安當初以為惠淑妃就是不開竅的笨蛋,斤斤計較,因為當初白嫻安畫了張洗腳圖,就一直針對她,幾次三番推波助瀾,不死不休。猛然間想起淑妃曾經執掌過后宮事務,猜測瑤貴妃怎么能輕易放過她。
仔細問過荷蓮才知道,貴妃的手段有過之而無不及,哪里是白嫻安可比,白嫻安頂著皇后的頭銜而且身后還有皇帝撐腰,這樣都被貴妃挑刺。那么沒有后臺頭銜又矮半截的淑妃那么快就從執掌后宮的位置上被踩下來,這個恨意能不比白嫻安一張區區洗腳圖來的深。
思前想后,只有一個解釋,淑妃的目的是要后宮大亂。淑妃混入宮中,搬遷而來時她正執掌后宮,放了不少細作進來,也同時等于放了眼線,知道了瑤貴妃的目的,不想她的功夫還不夠深,讓她自己被貴妃坑了一把,早早從執掌之位被拉了下來,于是她只能改變策略,不停攪合事情,讓整個后宮越亂越好,這就能解釋為什么她老是針對白嫻安,她要加劇皇后和貴妃的斗爭,好從中得利。
所以她推波助瀾,內斗越精彩,突厥細作在宮里做事更得心應手。
直到那個有勁的宮女緊緊抓住白嫻安的手,力道之大頗有幾分習武之人的手勁,而且那個宮女一瞬間惡毒不屑的眼神被她捕捉到了,白嫻安開始斷定惠淑妃或許就是一個細作。
她讓荷蓮放出消息那時,她已經把矛頭對準了惠淑妃,但她不急于驗證,因為她要把整個細作窩一鍋端掉,只是除掉一個惠淑妃,還有大把細作在宮里橫行,不如一個個慢慢來,引君入甕。
她讓荷蓮高調行事就是要放出消息,她開始調查細作的事情了,讓細作們驚慌。
第一次行刺荷蓮失敗,白嫻安料想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便有了觀景臺,她特意道出洗腳圖的信息,再次引起惠淑妃的動作,要叫他們知道,她們就算燒掉了畫院的畫,還有一個定時炸彈在她手上,若是哪天她想起來拿出去驗證可就不好了。
接二連三又折了幾個細作,算是狠狠打擊了細作一把,最后的戲碼就是劉家人的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