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云家別莊。
“我爹爹要來接我了?”
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子,頭上插滿了各色各樣的大花,頭發有些凌亂,臉上涂上了紅彤彤的胭脂,眼神有些呆滯,嘴角邊還殘留著些口水。此時她正興高采烈的握著一位婦人的手。
“珍姑姑,你說的是真的?我爹爹來接我了?”
“是,是,是真的!紫欣,你爹爹來接你回去了。”珍玉笑著說。
“太好了,我爹爹來接我了!爹爹來接紫欣了,嘻嘻……”紫欣說完,便放開珍玉的手沖出門去,撞到了正要進來的另一名婦人。
“霜姑姑,爹爹來接紫欣了,爹爹來接紫欣了!”看到霜茹走過來,紫欣一下子就抱了上去。
霜茹摸了摸紫欣的額頭,替她捋了捋前額的碎發,嘆息一聲:“是啊,云將軍來接你了,可憐的孩子。”
紫欣根本聽不懂霜茹的嘆息,大笑幾聲,便放開了霜茹,跑到外面去了,逢人就說:“爹爹來接紫欣了,爹爹來接紫欣了,嘻嘻……”
霜茹走進屋里,坐到了珍玉旁邊。
“十年了,當年云將軍發現五歲小姐是個癡兒的時候,就把她安養在別莊了。我們倆也帶了紫欣十年了。唉…
云將軍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十年前發現女兒是個癡兒,七年前又突然喪了獨子,唉…我們云家也是世代忠良,一心為國守護蘄州,抵御外人侵略,忠肝義膽,怎落得如此境地?”霜茹話里全是無奈和嘆息。
“至少,現在小姐還安好,云將軍也終于肯將小姐接回去了,我們應該替她高興不是?”珍玉安慰道。
“高興?七年前,云將軍曾經領軍出征,少爺就是那時沒掉的。將軍回來以后,便長居云州,不肯再回京了。同年三王爺登基為皇,皇上登基的那年,就頒了旨,蘄州云家,丞相柳家,一品尚書王家,京城禁軍統領鄭家四家嫡女都要在年滿十五歲的時候入宮為妃。如今四家里,除了我們紫欣,都已經入宮了。”
“也就是說,將軍這次來,就是要接小姐回去,準備入宮。只是,小姐這個樣子,怎么能在那殘酷的后宮生存?她一定會被欺負的。”說著珍玉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那倒未必,紫欣是個癡兒,不會對后宮的女人造成什么威脅。再說,將軍手握重兵,把守蘄州重地,皇上是不會置紫欣于不顧的,只是她宮里的日子那可絕對比不上別莊了。”說完霜茹又嘆息一聲。
“小姐真是可憐啊。”說完珍玉就自顧自的哭了起來。
霜茹是云家別莊的掌管人,而珍玉是親自照顧紫欣的人,十年來,一直都是她照顧紫欣,她對紫欣的疼愛,不僅比霜茹要多,恐怕比云戰天更多,此時想到紫欣日后的慘境,就禁不住落淚。“我爹爹來接我了,爹爹來接紫欣了,花花漂亮,戴花花,給爹爹看…戴花花…”紫欣一邊念叨,一邊笑著,就走到了后院。
“今天門怎么開了?難道是爹爹?爹爹…你在那面等紫欣嗎?嘻嘻……”紫欣看到后院的門竟然是開著的,就走了過去。
紫欣走出了后院,院外有一條小道,小道旁邊長了許多不知名的小花,紫欣一下子就被這些小花吸引,連忙蹲了下來摘小花。
“哇…好漂亮,喜歡…咦?姐姐,你也是來這里摘花的嗎?”紫欣看到自己身邊忽然出現了一個女子,立馬就高興的站了起來。
“哇…姐姐,你長得好漂亮啊…”紫欣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女子。
“姐姐,你知道哪里還有漂亮花花嗎?”
女子沒有說話,伸出手指了一個方向。
紫欣一看就高興的順著女子手指的方向跑去了。跑了一會,在一個極陡峭的山坡頂上停了下來。
“前面沒有路了…花花,哪里有花花?”紫欣難過的嘟起了嘴。
“姐姐,哪里有花花?”說完便打算回頭。
還沒等她轉過身來,后面便有一只手,用力的將她往前一推,紫欣‘啊’了一聲就滾下了山坡。
山坡有百來米高,且十分陡峭,紫欣滾下去的那一面更是碎石鋪滿一路,這一下去,沒幾個人能保得住命,紫欣是再也回不來了。
女子站在坡頂,墨色的長發在輕風的吹拂下飄起,她面無表情地的看著紫欣滾落,良久,終于出聲。
“我已經萬劫不復了,不在乎多一樁罪孽。”語氣極其冰冷。
云家別莊。
“小姐…小姐啊…你怎么那么命苦啊,好不容易熬到將軍來接你,你怎么就等不住了呢?”床邊的珍玉已經泣不成聲。
霜茹此時站在房里痛心的同時也很焦慮,心中十分煩亂,沒個頭緒。
紫欣昨天明明都還很好的,怎么會突然摔下陡坡呢?后院的門常年緊鎖,怎么會突然開了呢?怎么會突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這檔子事呢?
霜姑姑看著躺在床上,已經斷了氣的紫欣,頭腦忽然一陣暈眩,眼看就要跌倒之時,被人從后面扶住。
“霜姑姑你沒事吧?”綠珠將霜茹扶穩。
“我現在沒事,但是很快就有事了。唉…云將軍這兩天內就到了,可是紫欣她…這可憐的孩子。”說完喉頭有些哽咽。
“霜姑姑,我來是要告訴你,昨日我在別莊門口看見一個姑娘,她獨自一人,倒在門口,臉色很不好,我看她可憐就把她撿回來了。”綠珠說道。
霜茹擺擺手,別過頭去,然后走到臥榻旁邊坐了下來。
“這些小事就不用跟我說了,這個時候我哪有那么多心思去管這些,你看著辦就好了,莊里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流浪的人了,給點吃的,等身體好了就打發了吧。”
“霜姑姑,她失憶了,不怎么會說話,神情還有些呆滯,重要的是,她和小姐一般年紀!”綠珠不敢喧嘩,在霜茹耳邊說道。
霜茹一怔,已經聽出綠珠話里的意思了,紫欣的死,她們確實擔不起。此時她沒有立即回話,而是陷入了思考之中。過了好一會,霜茹終于開口。
“帶我去見她”
霜茹和綠珠一起走到一間客房門口,霜茹頓住腳步,深吸一口氣之后走進了房間。進房之后,霜茹便看到一個女子安靜的坐在床邊,一頭墨色長發顯得特別漂亮,聽到有人進來,她并沒有太大反應,只是緩緩的轉過頭去,看著她們。
霜茹定定的看著床邊的女子,看了半晌之后突然快步向前,走到床邊,握住床上女子的手。
“紫欣,你終于回家了…”
女子聞言,直愣愣的看著眼前的霜茹。此時霜茹亦是抑制不住自己激動的情緒,進一步向前一把抱住了床邊的女子。
“紫欣,回家就好,回家就好。你的身體怎么那么冷?不害怕,沒事了,沒事了。”霜茹抱著女子說道。
女子聽言將頭靠在了霜茹肩上,嘴邊露出一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