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亦修被追風一拳一拳的打著,他一句話都不說,默默的承受著。是他的錯,他自詡滿腹才華,自詡足智多謀,他竟連她都護不住,竟讓她出了事。
裴亦修眼前浮現起未曦的容顏,初次見她,那是在遇升樓上回眸。后來他跟著她回來,他發現她總喜歡一個人躺在院子里的臥榻之上,偶爾翻翻書。她不愛說話,她不茍言笑,她清冷寂寥,他知道,她把自己隔絕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他很少見她笑,但每一次她笑,這個世界仿佛就失了顏色一般,那是他見過最美的景。他知道她的心扉有扇很厚的大門,他一直想去做那個打開它的人。可是如今…
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身上的痛怎么也比不上心痛,裴亦修漸漸意識模糊。
“別打了…”陳開過來一把拉開追風。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現在這個時候出了那么多事情,不能再亂了!
追風被陳開扯開,跌坐在地上。
“你們怎么了?”一道稚嫩的聲音傳來,所有人都齊齊轉向門外。
墨言昭抱著云慕羽回到了院子,墨言昭放下云慕羽轉過頭去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裴亦修,皺了皺眉。
“小少爺,你回來了?!”陳開放開追風,朝著云慕羽跑去。
“怎么了?姑姑呢?”云慕羽歪著小腦袋問道。
所有人在這一刻都沉默了。
“皇上駕到…”
太監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一個身穿金黃色龍袍的人大步走了進來,身邊還扶著一個孱弱的的女子,正是曲輕歌。
“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齊齊行禮。
“朕聽說止心出事了?”南宮斂皺著眉頭,一臉擔憂。
“姑姑出事了?姑姑出什么事了?”云慕羽聽到這話一下子跳了起來。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
“還是由我來說吧。”陳開深吸一口氣重重的吐了出來。陳開把整件事情的經過都出了出來,只是在展鵬將未曦打落山崖的部分做了些改動,只改為是黑衣人打下去的。
“陳叔,你…”追風聽到這樣的解釋,心底一著急就想反駁陳開,說出真相。
“追風,我知道你自責,但是現在我們不能亂了陣腳啊。”陳開語重心長的說道。
“不愧是老將,遇事比其他人都更沉穩一些。”墨言昭贊許道。
追風見此,也不再多話。
南宮斂此時的臉色非常難看,他一時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無論她以前對他如何冷淡,他不可否認的他對她確實上了心。
南宮斂深吸一口氣:“立即派人下去尋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南宮斂一聲令下,許攸就領命出去安排了。南宮斂憂心忡忡,正想離開。
“不會的,姑姑不會死的…”云慕羽大叫一聲哭了起來:“我要去找姑姑,我要去找姑姑…”
云慕羽掙開陳開的手就想往外跑,被墨言昭一把抓住。
“小少爺,小姐出了事,你更不能亂跑了,你就別再添亂了。”陳開接過云慕羽,兩眼淚花的說道。
“姑姑不會死…我要找姑姑…”云慕羽在陳開懷里掙扎著。
“慕羽,你姑姑不會有事的,朕一定把她找回來。”南宮斂摸了摸云慕羽的頭。
“云小少爺你回來了就好,你沒事吧?”南宮斂身旁的曲輕歌帶著孱弱的聲音說道。
云慕羽哭著搖搖頭。
“對啊,慕羽,你是怎么回來的?”南宮斂似乎想到了什么。
墨言昭眼眸一黯。
“是太子哥哥救我回來的,我被他們關在樹洞里,他們不理我,就是偶爾會來給我送些吃的。今天早上他們都出去了,然后太子哥哥就進來了,就把我救走了。”云慕羽帶著哭腔解釋道。
“就這樣?”南宮斂有些不可置信。
云慕羽點點頭。
“那你看清楚那些人長什么樣沒有?”
“沒有,他們都蒙著面,不過有個人很高很瘦,說話聲音很尖,有個人有些胖,說話聲音很粗。其他一些人看不出特征。”
“啊,那是不是那個很高很瘦的人才是這一群人中的首領?”曲輕歌聽到云慕羽這話,立即問道。
云慕羽點點頭。
“是了,皇上,劫持我的和劫持小少爺的是同一批人。”曲輕歌抓著南宮斂的手臂,緊張的說道,臉上還心有余悸。
“太子,你是如何得知慕羽被關在樹洞里的?”南宮斂沉著聲音問道。
“追人追過去的…”墨言昭冷笑一聲。
“聽陳開剛剛所說,止心掉下去的時候,你也在場?”
墨言昭不置可否。
“這一切是不是太巧合了一點。正好止心出了事,云家大亂,正好你又這樣輕易的救回了慕羽…”南宮斂沉著臉看他。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墨言昭雙手一攤。
“朕也不能憑你的一面之詞就相信你,在真相查明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
墨言昭冷笑一聲。
“太子,這幾日你還是好好的待在秋水山莊,等朕查明了真相,也好還太子一個清白。太子意下如何?”
“本宮能說不么?”
“太子還是配合的好,來人啊,送太子回去,加派人手,保護太子。”南宮斂一聲令下,一群侍衛沖了進來。
“太子請…”
墨言昭掃了曲輕歌一眼,轉身就走出了大廳。
這個局設得可謂精妙之極,除掉了云止心,挑撥了云家內部關系,連他都給算進去了,他前腳剛剛送云慕羽回秋水山莊,后腳南宮斂就到,再說了,他們如此輕易的就把云慕羽放回來給他,本身就很蹊蹺不是么?
這下可好,連他都被軟禁了。這里是南陵的地盤,他不能直接和南宮斂翻臉。這個事情有些棘手啊。
這個局到底是誰設的?誰又參與其中?曲輕歌難逃干系,南宮斂也未必清白,還有呢?還有那些起著大大小小作用的人。
是夜,夜涼如水。
在蒙蒙亮的懸崖邊,女子一身黑袍,精致的紋理隨著衣袍在烈風中擺動著。黑色的秀發被風猛烈的吹起,身后是一片萬丈懸崖。一掌打在了女子身上,女子身體失去了支撐,像斷了線的紙鳶,直直的墜落。
看到這樣的情形,他的心一緊,立即沖了上去,想要將那女子抓住,一伸手,卻只碰到了修長的衣袍。他跪在懸崖邊,看著那女子墜落。女子睜著眼睛靜靜的看著他,眼里帶著絕望,仿佛是在責怪他的遲來。
可是他抓不到,就差一點,只要在快一點,他就可以抓住,哪怕是衣袍,她就不會掉下去。看著那張絕美的容顏漸漸的消逝在迷霧之中,他一陣揪心的痛。
不…
墨言昭驀然睜開眼睛,額上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他大口的喘著氣。三天了,他已經連續三天做著同一個夢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不解,什么時候她在他的心中竟然已經那樣重要了。他不曾有過這樣的經歷,他不明白,這或許就是喜歡?
他閉上眼,一副郊外靜謐的畫面出現在眼前,靜靜流淌的小河之上,小舟輕輕的搖曳著。女子姣好的面容在月光之下熠熠生輝。笛子在唇邊吹起,悠揚的樂曲傳了出來。
那是他第三次見她,那時的她和他多么的像,一樣的站在眾生的高處,一樣的享受著自己孤寂。
再到后來,他們大打出手,她武功高強,冷靜果敢。
再到后來,他們一起看日出,他毫不隱晦的告訴她,他要這天下。
最后,她掉落懸崖,他親眼看到這一幕,卻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何時起,他已經開始喜歡她?墨言昭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喚來吉祥如意。
“現在外面什么情況?”墨言昭沉聲問道。
“南宮斂派了重兵把守,他正愁抓不到我們把柄呢,這回可好。”如意憂心的說道,不同于往日的嬉笑,神色凝重。
“找到她了沒有”
“沒有,下去搜尋的人,一無所獲,懸崖底下有條河,說不定已經被河水沖到了下游,現在還在尋找,生還的可能…”被如意扯了扯衣袖,吉祥沒有繼續說下去。
“云家呢?”
“應該是云大小姐早做了安排,加上裴亦修確實又是一個人物,在短時間內恢復了云家的鎮靜,現在一切都正常了。”
墨言昭點點頭。
“唉,我們現在的情況很被動,南宮斂一定趁著這段時間部署,到時候不知道要怎么對付我們,這回竟然就這樣給南宮斂制住了。”吉祥握著拳頭,砸了砸了桌面。
墨言昭冷笑一聲。
“能制我的人,還沒出生呢。”
吉祥如意兩人雙眼一亮。
“聽我安排…”
兩人領命后退出了房間。
止心,等我,希望還來得及。墨言昭在心中念道。
這個夜晚注定不平靜,許久過后,墨言昭的院子里起了一陣大火,火光沖天,照亮了秋水山莊的半邊天空。
“有刺客啊…”
“救火啊…”
頓時院子內亂成一團,院子外南宮斂派來保護墨言昭的士兵也紛紛沖進來檢查情況。頓時求救聲,救人聲,潑水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了一起。
“太子呢?”
“在屋子里…”
“屋子已經倒塌了,里面不知道有沒有人…”
“好像被刺客劫走了”
“抓刺客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