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轟然一響,仿佛有水緩緩流過,一點點洗清迷蒙的一切。
“凡人都羨慕神的高高在上無所不能,都不辭辛勞的也妄圖修煉成神享受長生不老的生命。可是,我卻更向往凡世五彩紛呈的生活啊!”天之盡頭,無上的虛空之中,身著紫衣容顏絕色的女子看著浮云之下的世界,清明的眼里閃過一絲落寞。
“凡人大多無知,只看到我們身上的光環,卻看不到這之后的責任。亂世又起,君王無道,貪欲橫流,也該再為這些無辜子民選出一位明君了。”與女子并肩而立的男子同樣俯視著下界的硝煙,仿佛為與女子活潑靈動的氣質相照應一般,男子如籠著一層月華般清冷淡漠,如同他的聲音,沒有情緒的波動,溫和卻不可靠近。
神仙眷侶,大抵便是如此吧!
聽著男子的話,女子黑曜石般的眼珠轉了轉,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扯著男子的寬大袖沿說道:“吶吶,銘泫師兄,師傅那老頭把這里都交給我們管理,自己卻不知道跑哪里快活去了。你也說了,人界正在經歷著兵荒馬亂,許多百姓流離失所,迫切需要一位明君來結束這場災難,但這位明君卻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選好的,而天宮這里也需要有人管理。你也知道我這性格是處理不來這些枯燥的事情的,所以,下屆找人的事就交給我吧!好吧,師兄?”
極有耐心的聽完女子的這番合情合理一切皆是為了大局著想的冠冕堂皇之詞,君銘泫平靜的面容上分明寫著“原來是這樣嗎”六個大字,嘴上卻淡淡道:“把‘那老頭’三個字去掉,他畢竟是我們的師傅。你要下界也可以,但絕不可因為貪玩而忘了正事。早去早回,我在這兒等著你回來。”
看著男子眼中的溫柔和寵溺,女子展顏一笑,絕世風華起,這空曠沉寂的空間似乎也不那么沉悶讓人難以忍受了。輕輕抱住這個清俊的男子,女子收起了嬉笑的神態,正色道:“銘泫,等著我,我一定會回來,這一層已經只剩下我們兩人了,我怎么會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我們不是只有彼此了嗎?”
輕柔地回抱住身前溫軟的軀體,君銘泫的話聲里也帶上了讓人沉醉的溫暖:“是啊,我們只有彼此了啊!舞汐,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自己要小心,雖然以你如今的力量可以說無人能傷你,但人心難測,欲望會讓人不擇手段,并且經過這么多年的潛心修煉,凡人中應該也產生了不少法力高強的人,單獨對上他們中的任何一人你都不會有什么危險,但若他們聯手,再用些卑鄙的手段的話……”
猛地掙開男子的懷抱,舞汐瞪著他撇嘴道:“銘泫,真想不明白當初那老頭是哪只眼睛看出你寡言少語行事穩重的呢?我又不是第一次下去,我不算計別人就算是他們幸運了吧,還有誰能算計到我啊?那老頭不就是被我給整跑的嗎?唉,真是悔不當初,也就這次被他算計了一次,接手了這么個麻煩的擔子……好啦好啦,我走了啊,等我回來!”
果然每次都是這樣啊!無奈一笑,君銘泫再次擁住女子輕笑道:“嗯,那好,那就希望沒有哪個倒霉的凡人惹上你,被你算計。”“望你一切順利,玩得愉快。”
“嗯,你也要照顧好自己,雖然是法力高強的神,但是應該休息的時候還是要好好休息,能不理那些麻煩事就盡量別理,若我回來后發現你有一丁點兒不舒服或者瘦了,我就再次消失并且絕不再回來!”
“好。”深深嗅著女子身上清淡怡人的香氣,君銘泫松開雙手后退一小步,微笑注視著這名一直陪在身邊的,自己最愛的人。
柔和的白光逐漸將女子籠罩住,女子的身形越來越淡,最后消失在男子面前。
轉身環顧著空曠華美的殿宇,玉樹瓊花,靈物神獸在花園中時隱時現,自是一番生機勃勃的景象。然而君銘泫卻神色落寞地嘆了口氣,沒有你的地方,就算再完美生動,也讓我忍不住想立刻逃離啊!
此時的舞汐已經降落到某座城外的一片小樹林中,低頭看看身上從神界穿來的衣服,女子撇撇嘴,彈指間華美的衣著已經換成不易看出材質并且樣式簡單大方的凡人女子衣裙了。滿意一笑,女子邁著輕快的步伐笑容滿面地向城門走去。
“站住!”一聲大喝忽然在城門前炸響,進出城門的人們都驚慌地停下腳步看去,舞汐也停了下來,有些莫名地看向那名出聲喝止她的守城士兵,笑容有禮卻不卑不亢地問道:“不知這位兵大哥為何叫住小女子我?”
那名士兵滿眼癡迷地看著她不加掩飾的絕美面容,這名女子雖然穿著一般,但舉手投足間高貴的氣息自然而然地從她身上逸出,可是那張臉實在是太美了,比城中那位最美的舞姬還要美上幾分,再加上她那靈動活潑的眼神,應該是哪戶富貴人家的大丫鬟吧?帶著這樣的想法,守門的士兵猥瑣笑著上前道:“小娘子看著實在面生,城主大人有令,堅決阻止可疑人員入城。現在的世道一片混亂,只身在外面走動的女子已經很少見到了,而你這個時候卻只身一人來到此處并且企圖進城,實在是不得不讓人懷疑。”
舞汐認真聽著,此時配合著問道:“這樣啊,那兵大哥覺得應該怎么辦呢?”
城門兵滿意點頭道:“這也不難,只要你跟我走一趟,我為你擔保擔保,別說進城,在城里找客棧落腳也一點兒問題都沒有。”說著,雙手已經不安分的顫抖著向那張令人目眩神迷的臉伸過去。
其他士兵見此都了然地笑了,低聲討論著:“老劉這家伙,眼光不錯呀!”
“什么眼光不錯,是運氣不錯,遇上這么個沒有背景沒有經驗的大美人。”
“是啊是啊,真是好運啊,看那美人的臉,還有那身上的料,只是看看我就受不了了啊!”
“瞧你那點出息,光看有什么意思,真想也嘗嘗那味道……嘖嘖,聽那說話的聲音就知道叫起來絕對銷魂……”
“對對……”
男人們轟然大笑,聽到對話的女人們則是羞紅了臉,目光怨毒而嫉妒地看著那名即將慘遭玷污的絕色女子。
“你們在干什么?”清朗卻不乏威嚴的聲音在眾人身后響起,“老子干什么你管得著……”老劉的話戛然而止,嘴巴滑稽地大張著,卻抖抖索索地說不出接下來的話。城門前的士兵和百姓在看到來人后紛紛急忙躬身行禮。舞汐仔細打量著來人,此人容貌與君銘泫相比絲毫不落下風,氣宇軒昂,劍眉飛揚出爽朗的弧度,朗目明亮生輝中隱隱有著睥睨之色。更難得的是,該男子除了武功明顯不低外,還擁有不俗的法力,竟是武術雙修!
感覺到她的目光,男子也將視線移到她身上,眼中隱現驚嘆之色,然而他身后的小斯卻沒能察覺到主子的異常,眼見這名陌生女子如此放肆無禮地打量自家身份高貴的主子,心想這又是一名動錯心思的女子,生怕主子不高興,急忙厲聲喝道:“大膽!收回你的目光,你也不必想著怎樣報答我們少城主的救助之恩了,這對少城主而言只是小事一樁,明白了就快些走吧!”
對于自己小斯的舉動男子并沒有出言制止,也不表態,只是饒有興趣地觀察著這名女子,等著看她接下來的反擊。
舞汐笑盈盈地看向小斯,無比疑惑地問道:“我為什么要想著如何感謝你家少城主呢?”
小斯愕然張大眼,覺得這女子好生大膽無禮,但對著那張美而不艷俗的臉,以及那雙漂亮的眼睛,竟無法生出厭惡惱怒之心,只好結結巴巴道:“當、當然是、是因為我家、我家少城主、救、救了你……”
舞汐笑瞇瞇地接著道:“他救了我?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又發生什么事需要他救嗎?我有請求他救我嗎?”
“你……”
“我?我怎么啦?小兄弟你沒事吧?我看你氣色不是很好啊,是不是該找個大夫看看了?還有啊,剛才你說話也不怎么利索,不如一起看看吧!”
“我……”
舞汐還待開口,那位少城主卻先對她拱手朗笑道:“姑娘就別為難在下的書童了,看來的確是在下多管閑事了,姑娘武功高強,且擁有強大的靈力,自是無須他人出手相助。意書,還不退下!”
此言一出,那名叫意書的書童想動也動不了了,除卻舞汐依舊一臉笑容外,其他人都驚愕地瞪大眼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原先攔住舞汐的那名士兵更是嚇得跌坐到地上。
這名絕色傾城的年輕女子,居然是難得的武術雙修者且聽少城主剛才的語氣顯然她的修為還不低!這個世界強者為尊,尤其是現在這樣的亂世,強者更是受人敬仰尊重,無論在哪都將得到最高級別的待遇。放眼全國各地,武術雙修且有所成就的人寥寥無幾,深得他們敬重的少城主便是其中之一,所以他們的家園才能在戰火中得以保存。
“少城主,你……沒看錯吧?”意書巴巴地看向自己的主子,眼中直白地寫著“主子你快說這些都是騙我的吧!說吧說吧說吧!”
可惜自家主子毫不留情地掐滅了他的希望,一巴掌朝他的頭頂拍去笑罵道:“臭小子,以往我教你的你都學哪兒去了?真丟我的臉!罔你和這位姑娘對了那么多句話,你都沒注意到她的氣息嗎?那樣沉凝內斂的吐氣方式只有練武之人才能做得如此自然圓滑,而縈繞在姑娘周圍的溫和氣流,便是法力高強的人自然而然散發的護體之氣。”
意書聽言這才細細觀察這名女子,回想之前的情景,這才吶吶看著舞汐,表情分明已經相信了主子的話,相信了女子的實力,轉而看到跌坐地上的老劉,想到若不是此人自己又怎么會被這女子戲弄出丑,動不了高手整治這個玩忽職守的士兵總行吧?于是意書小斯對著少城主道:“少城主,這家伙竟然在守城期間仗勢做出這種調戲……良家女子之事,而其他士兵竟然也沒有阻止,想來不是第一次做出這樣的事,不嚴懲怕是難平民憤,您說是不是?”
了然地看一眼自家書童,男子轉而看向老劉時已經沒有一絲笑意,威嚴的氣勢瞬間外放,沉聲問道:“老劉,你可知錯?”
老劉匆忙跪著不斷磕頭惶恐答道:“少城主饒命,小人知錯了,知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少城主饒小人這一次!”
男子冷哼一聲,目光如劍盯得老劉抖得更厲害了:“饒你這一次?只是這一次嗎?我饒了你那些以往被你欺迫的人怎么辦?別以為你做過什么沒人知道,無論有沒有今天的事,我今天都不會饒你的!來人,把老劉帶下去,脫下這身衣服,重打100大板!”
“少城主,不要啊!小人知錯了!少城主……”
不顧老劉的凄聲叫喊,男子目光緩緩掃過之前起哄的士兵,沉聲問道:“你們可知錯?”
士兵們顫顫巍巍答道:“知錯了,少城主。”
點點頭,微微笑道:“知錯就好,下去各領20大板吧,長長記性,若再犯則和老劉一樣。”
不怒自威的神態令士兵們不敢反駁一句,低頭領罰去了。
“少城主治下嚴格無私,讓小女子好生佩服呀!”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響起,舞汐微笑觀察著男子,心中暗自有了計較。
男子爽朗一笑道:“別少城主少城主的叫我了,我看姑娘也不是拘于禮教之人,我名叫歸海燚痕,姑娘若不介意就叫我燚痕吧!敢問姑娘芳名?”
旁邊的意書聽著自家主子的話再次驚嚇得張大了嘴,燚——痕!還主動問對方名字!不會吧?主子你別嚇我啊!想著想著,意書再看舞汐的目光就堪稱詭異了。
舞汐卻完全不在意他那滲人的目光,對著歸海燚痕戲謔道:“哦,我還以為你的名字就叫‘少城主’呢,原來不是呀!”素手一伸,嫣然道:“燚痕,我是任舞汐!”
歸海燚痕看著那只瑩白的纖手愣了愣,隨即伸出右手將其握住,大笑道:“好!好!我叫你舞汐可好?”
“不過一個稱呼而已,當然可以。”
“舞汐應該不是本地人吧,只身來此是見親人還是拜訪朋友?”
女子狡黠笑道:“都不是,我是來找人的哦!”
“那舞汐可想好住處?”
女子一臉驚奇地問:“咦?難道身為少城主的你不打算替人生地不熟身無分文的小女子我安排個住處?”
意書對此無恥女子只有白眼一雙。
歸海燚痕卻兩眼一亮,笑道:“舞汐說得是,是我疏忽了,讓你一人住在客棧里我也不放心,不如住到我府里,如何?”
意書繼續白眼,舞汐笑盈盈道:“好,燚痕,現在我可以進城了吧?”
“自然,請。”
于是在意書的不斷白眼與腹誹中,兩人并肩走入城門。
看著城內的情況,舞汐暗暗點頭。不同于在天宮中看到的無處不在的硝煙頹廢,城內仿佛完全隔絕這亂世而存,街道兩旁店鋪營業如常,飯館,茶樓,衣鋪,客棧等一應俱全,店主們均含笑迎客,而那些小攤小販也賣力地吆喝著,行人往來挑選著,無論男女老少,都沒有一絲緊張慌亂的表情。
而在看到歸海燚痕后,不管原先正在做什么,一律向著他彎腰行禮,表情是發自內心的尊重敬仰。注意到與他并肩而行的絕色女子時,雖然驚異,但大多數人眼中卻是遇上喜事般的欣喜。
挑挑眉,舞汐轉頭對歸海燚痕笑道:“看來你這個少城主很得民心啊!那作為少城主朋友的我豈不是很榮幸?”聲音中有著掩飾不住的戲謔。
男子邊微笑著與周圍的百姓揮手邊淡然道:“百姓是最淳樸的,只要有人能讓他們吃飽穿暖,無論那人是誰,他們都會覺得那是好人是應該愛戴的。”
看著身邊之人看著自己子民時眼角流泄出的認真溫暖的光澤,舞汐也不禁柔聲答道:“是啊,最無辜最容易被拋棄的是這些百姓,最容易滿足懂得感恩的也是他們,而你,也的確是值得他們愛戴的少城主。”
男子再次愣住了,隨即劍眉一揚,仿佛天邊的日光都降落到他身上,對著女子笑得溫暖明亮:“謝謝你舞汐,有你這句話我一定會盡全力做得更好!”
看著男子鄭重的眼神,舞汐微微瞪大眼疑惑道:“咦?難道我不那么說你就不認真了?沒想到我居然還有如此魅力,意書,你說是不是?”
被忽略已久的意書瞥她一眼,及其不屑地哼了一聲。
“燚痕啊,我怎么不知道書童可以這樣不理會主人的好朋友的問話的?好傷心啊,果然生人被人欺,我還是個女子呢,以后該怎么生活啊!”說著就掩面哀哀哭上了。
意書目瞪口呆,這個女人變臉變的=得也太快了吧,剛才還笑得像朵花似的,轉眼就能哭成這樣,爺爺果然沒說錯,女人就是可怕!
眼含笑意的看著哭得起勁的女子,歸海燚痕配合地板起臉對意書說道:“意書,不得無禮,快向舞汐小姐道歉。”
看著自家主子故作嚴肅的臉,雖然明知是假的,但也不得不照著做,當下只能小聲道:“是。舞汐小姐,意書知錯了,還望舞汐小姐大人有大量,原諒意書一次。”
哭聲立刻停止,女子不解道:“意書,你剛才是在對我說話嗎?聲音太小了啊,我沒聽清!”
“你!”
“意書。”
如此笑鬧著,威嚴華麗卻不張揚的城主府終于出現在三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