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香凝坐在廳里的靠椅上，一直暗淚低垂。張斗銀也坐在旁邊的靠椅上仰頭質問女婿說：“當時我們不讓你們交往，你們不聽，要死要活的要在一起。如今又來鬧離婚，你什么意思，有你這么做人的嗎？”

“媽媽，這一切都是為了香凝，只因我沒錢。要是我有錢就好了，香凝也不用跟著我受苦。不管到了什么時候，我都會當你們是我的親生父母，這份恩情我是永遠不會忘記的?！饼R宇軒向香凝母親表白說。

香凝在旁聽了，哭得越發傷心。心里又有些感動。她覺得宇軒原是應該這么在乎她的。就算婚姻不在了，她也還是他心里的最愛。這時的香凝心里升騰起一個特別的念頭。

小嬸亦勸著香凝他們不要離婚。小嬸說：“對一個女人來說，離婚后有多么不易你不知。你要懂得珍惜現在。”

現在的宇軒似乎已經秤砣鐵了心，一心要以離婚收場?？纯吹搅孙堻c，他招呼著香凝和她媽媽小嬸先去吃飯。香凝哪還有胃口吃得下飯呢。見香凝不去，張斗銀也陪著女兒沒有去。宇軒只有叫了在樓下等候的哥哥姐姐一起去政府食堂就餐。

飯桌上，宇軒的三姐也不忙著數落夏草的不是。訴說著夏草就是個好吃懶做的女人，糊涂的女人。居然大年初三在她家又哭又鬧，一點都不講理等等的閑言細語。倒是宇軒的哥哥沉默不語，他覺得香凝并不是那么壞的女人，自己的弟弟什么性格，他還是了解的。但是軒子要選擇離婚，他也阻止不了。

從去請母親過來到現在，香凝一直沒有干過眼淚。她想自己不要那么脆弱，只是不聽話的淚水一直流淌個不停。

宇軒他們用過午飯后，又過來叫了香凝一起去婚姻登記處。

接待他們的邱生看他們雙方都來了親人，也不再多問，一切按程序來走就行。邱生很快為他們寫好離婚證。張斗銀見女兒什么要求也沒有，連忙插進一句嘴說：“那宇軒借得那幾千元錢呢？”

齊宇軒見香凝媽媽問到，就答應寫張欠條。

香凝和宇軒終于辦好離婚手續。出來時，兩個人手里各自拿著一本離婚證。只是香凝的手上還多出一張欠條來。欠條上的錢數卻是當初香凝著急宇軒他們借著高利貸做生意，香凝憑自己的關系借來為他們還債的。里面有包括香凝她媽媽的一部分和銀行里借來的低息貸款。

此時的香凝已經哭到全身無力，連一張離婚證也拿不住。沒走幾步，證件與欠條從她的手中滑落。她已經握不住這一份沉重。心里深深的失落和疼痛，讓她看不清前路。

旁邊食堂有人見到后呼叫她，東西掉了，有東西掉了。香凝亦充耳不聞，自顧傷心離去。

快到家門時，宇軒從后追上香凝。又從荷包里掏出幾百元遞過來給香凝。并對她說：“你先拿著用吧。”

香凝抬手將錢拍在地上。齊宇軒撿起錢復又說：“這錢是干凈的，我憑努力掙來的。”

“錢、錢、錢可以買來一切嗎？可以買來我對你的真心嗎？”香凝在心里吶喊。她根本不屑去接那幾百元錢。

齊宇軒不再說什么，撿了錢上樓拿走了家里全部的照片后，和他的哥哥姐姐一起離開了這個對他來說，并沒有多少留戀的家。

（二）

香凝回到房間，倒在床上開始嚎嚎大哭。也許這一切的一切，就是一個惡夢，當夢醒來，原來還是她自己的經歷。

大哭過后，香凝慢慢地平靜下來。心里的那個特別的念頭越來越強烈。她覺得活得已經太累、太累。她不希望再給自己，給任何人帶來沉重的負擔，她想走了。她不想再活在這個世上。

想好這些，香凝不再哭泣。起來打掃衛生，洗好衣被，整理好家中的一切。只等著到了晚上，再換上結婚那天穿的大紅旗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最后安靜地離開這個讓她痛苦，讓她悲傷的世界。

天黑時分，張斗銀從家中趕了過來。她才回去，聽從鎮上騎摩托車的熟人回來告訴她說：“你家女兒在你走后，在那里將自己關在房間嚎號痛哭呢?！?/p>

張斗銀原是想著家里有很多事情，離婚又是他們自己商量好的。雖知她傷心，也不會想到她有了想不開的心事。當他們辦好手續后，也不曾停留多一會兒，急急地趕回家去了。如今聽別人說她這樣，張斗銀又擔心得不得了。只有安排好家中的一些重要事情，踏著夕陽又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她實在想不通傻女兒既然要這樣地作踐自己，當初怎么就同意離婚了呢。她哪里知道女兒的心事是那么復雜呢。

香凝的小妹荷花自從上初中后，沒去學校寄宿，香凝想到學校離他們住的單位比較近，所以香凝安排妹妹直接在她家住著。

晚上，荷花與張斗銀一同守在香凝的房間，生怕她又像父親般做出什么讓人意想不到的事來。守到半夜，她們兩個已經困極而朦朧睡去。只有香凝此刻依然睡意全無，心事萬般。

母親的到來，打亂了香凝的決定。半夜里，見母親與妹妹熟睡，她悄悄地爬了起來，走出家門。

在黑夜中，漫無目的地閑逛。逛著逛著逛到一處水塘邊，香凝停了下來。她想就此跳了下去，就這樣了結自己的一生就算，心里又不由得想起了父母的養育之恩。雖然小時候父母一直忙于活計，自己并未感受到他們太多的關愛疼惜。但是父母的勤勞、善良，香凝對他們又是肯定的、贊賞的。能夠憑著自己一雙手，在田地間，日常生活中，用一切的能力來解決一家人的溫飽，還要供這么多子女上學。在陀云村整條村來說，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香凝其實是佩服他們和理解他們的不容易。她也曾希望宇軒能夠憑自己的實力和拼搏找到他們將來的美好生活。宇軒的性格又決定他，捱不了真苦，受不了真罪。就算掙來兩個錢，也是花出去的比掙來的還多。所以錢總是不夠花。

香凝經過一番思想掙扎，終于想通不能就此用輕生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她繼續在黑夜中逛了好久好久，最后來到一處別人家的屋檐下，在那里累極靠墻而睡。直到天亮，聽到有人開門聲，香凝才蘇醒過來。心中立刻一驚，知道母親定要著急，她趕快起身溜了回去。

（三）

張斗銀一覺醒來，孩子不在身邊，她大吃一驚。馬上叫醒睡夢中的荷花，囑咐她在家等著姐姐，自己沿路去尋找。

張斗銀順著大馬路一直往下找，一直呼喊，也見不到香凝的影子。嚇得心里發了慌。她又想：她會不會找反了方向，孩子是不是去了縣城，跑到宇軒哥哥家去了呢。

張斗銀又開始朝相反的方向尋找。天亮時分，快到鎮上政府時，有知道香凝回來的人提醒她說：“你女兒回來啦！”

聽到這個消息，張斗銀心中一輕。心想，這個孩子總算沒有太讓他們失望。

出了這樣的事，張斗銀再不放心香凝一個人還住在宇軒的單位里。馬上叫人來搬走她所有的家私物品。把失魂落魄的她接回了家。

叫人搬東西時，香凝又摟著她和宇軒的結婚照嚎嚎大哭。大家都勸說著她說：“還要這個東西干什么，燒掉他！”香凝抱著相框，死活不讓拿走。最后張斗銀他們也只有由著她抱著上了車。回到家，直到香凝媽媽答應不燒掉她們的結婚照，香凝才松了手，讓母親拿著藏了起來。

在家不吃不喝地沉默了兩天，香凝的心里總算放松了一些。她跟母親提出說：“我想去城里走走?！?/p>

“你去城里哪里呀！”張斗銀問。

“我想去齊楚家?！毕隳嬖V母親。香凝原想著齊楚也是離婚之人，彼此應該有些話題?？梢曰ハ嗔牧男氖?。

張斗銀卻一百個不放心，但又不能不讓女兒去，只好答應陪著香凝一起去了齊楚家。

臨走時，她托付齊楚幫著照看女兒一下，才獨自回去。齊楚卻告訴香凝說：“宇軒還沒走，要不下午約他出來逛街?！?/p>

宇軒如約前來。齊楚提出出去走走，大家離開齊楚家，一起往城中心走來。街心全都是商鋪食肆，由其以商鋪居多。他們逛到一處商場停了下來，商場里賣衣服的柜臺前站著一位齊楚相熟的熟人，他們站著聊了幾句，齊楚還在那檔柜枱特意為宇軒買了一件襯衣。

香凝這時才看出幾份齊楚和齊宇軒之間的曖昧。當時也并未深想。

晚上，齊宇軒乘車離開去煙臺時，大家一起相送。齊楚特意買了很多水果小吃給齊宇軒帶上，態度殷勤得絕不像普通朋友。

齊宇軒走后，香凝當晚留在齊楚家過夜。齊楚試探地問香凝：“你對宇軒還不死心啦！”

“如今我們雖是離了，卻是沒離一般。心還在彼此那兒呢。”香凝說。她覺得宇軒還是她的宇軒，只是因為生活逼她們離婚而已。

第二天，齊楚帶著香凝去她上班的單位閑坐。她卻約好下午的牌局，留下香凝一個人在她家。

齊楚出門后，先掛了一個電話給齊宇軒說：“你不要讓她還住在我家好不好！我都不知怎么辦。”

齊宇軒答應齊楚，一會兒打電話去她家，勸香凝回去。

齊楚家的電話突然響起，香凝拿來接聽。對方傳來親熱的呼喚：“是齊楚嗎？”

香凝聽出是齊宇軒的聲音，問：“宇軒，你為什么打電話到齊楚家?！?/p>

“哦，是你呀！你還沒回去嗎？替我告訴齊楚，我有事找她?！饼R宇軒說。

掛了電話，香凝去找到齊楚。告訴她，宇軒剛才來過電話。

齊楚回應一聲知道了，還是繼續和桌上的牌友碼牌布局。

香凝坐在齊楚身旁看了一會兒牌局，心里越想越不對勁，起身與齊楚告辭回家。

齊宇軒臨走時，家里的東西一件沒拿，連衣服也沒帶走一件。唯獨拿走的只有戶口本和家中所有的照片，除了掛在墻上的結婚照。

香凝記得宇軒說過，離婚證拿到手，要馬上下煙臺，繼續他的創業大夢?？墒撬麨槭裁从衷诔抢锎袅藘商?。為什么宇軒走時，齊楚買那么多東西送給他？為什么去了煙臺他馬上要打電話給齊楚？而對自己并不多關心一下。

香凝越想越覺得這是一個騙局。宇軒要和自己離婚的目的，根本不是為了自己，為了什么事業，他就是為了齊楚。因為齊楚離了婚，他只有和自己離婚，才可以名正言順地追齊楚。因為齊楚有房，有正式工作，還有當局長的親戚。齊宇軒還有齊宇軒的兄弟姐妹本來就是向錢看齊的人，難道這些對他不是誘惑嗎？

香凝的心里此刻燃燒起了濃濃的烈火。她要復婚，她要報復。她又知道要宇軒乖乖地回來就范，絕不可能，也是沒有力量的。她心中開始醞釀著一個計劃。

（四）

香凝回到家，在林作風那里要了他城里那套房子的鑰匙，只說要去那兒住兩天，散散心。

拿了鑰匙，香凝就直接乘車去了宇軒哥哥那開著的檔口。暫時只有宇軒嫂嫂正忙著做生意。此時生意并不旺場，只是時不時有幾個人來看看、問問。香凝坐下和嫂嫂聊了一會，宇軒嫂嫂告訴香凝，宇軒他哥哥去了外邊，還未回來。

見差不多到小峰放學的時候，香凝對宇軒嫂嫂說：“嫂嫂，我去接小峰吧?！?/p>

宇軒嫂嫂一來忙，二來知道香凝與小峰又是最親近的。只有她當小峰如親生兒一樣看待。她很放心地答應了香凝的要求。

香凝來到機關幼兒園。小峰見到前來接他的嬸嬸別提有多開心。幼兒園老師問他這是誰。小峰高興地回答老師說：“這是我嬸嬸?！瘪R上跳過去挨著嬸嬸親近。幼兒園老師見是孩子的嬸嬸，見孩子與嬸嬸那么深的感情，她放心地把孩子交到香凝的手上。小峰牽著小嬸的手蹦蹦跳跳地出了校門。

香凝接了小峰并未馬上回鋪頭。她隨即租了一輛麻木帶著小峰去了林作風城里的那套房子。香凝知道，此時宇軒哥嫂沒那么快回到家，就算電話打過去也不會有人接。想著只有他三姐家應該有人在家，她在外面找了一處電話亭撥通了宇軒三姐家的電話。接電話的是齊宇軒十幾歲的外甥，他三姐的二兒子。對方問：“你是誰呀！”

“我是你舅媽，你馬上告訴你舅舅，如果他不馬上回來，我就和小峰去死?！狈较隳陔娫捓锖莺莸貙R宇軒外甥說。

孩子聽了，馬上去鋪頭找到大舅，結結巴巴地告訴他們說小峰被綁架了。

宇軒哥哥聽后，馬上通知所有姐妹，家里一下子炸開了鍋。立刻嚷嚷著馬上去報警。又出動所有人去尋找。他姐姐他們卻通知宇軒千萬不要回來。香凝娘家、親戚家都找了個遍，亦不見小峰和香凝的影子。宇軒哥哥只好又撥通宇軒的電話說：“軒子，人還是沒找到呢，怎么辦？”

“哥，讓我想一會兒，她會藏在哪兒，等下再回你電話?！?/p>

宇軒靜下來想了一下，他想到香凝定是帶著小峰藏在林作風城里的那套房子里。宇軒回電他哥說：“你帶人去那兒找，不要刺激她，先穩住她，就說我馬上會回來?！?/p>

心靈感悟：傻女人為你賭命，你卻暗渡陳倉?？蓯骸⒖蓯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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