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水滑,凝脂如玉。
叮咚一聲輕響,血玉鐲碰在池壁發出一聲脆響
云初不由的一陣恍惚,指尖似乎還殘留著玉泉院的水溫,卻早已物是人非。
“天女殿下,請更衣。”
云初緩緩自水中站起任由仕兒為她披上一襲如雪白衣。
銅鏡中,侍女將她一頭如墨青絲編成兩條麻花辮垂在胸前。一頂純銀雕花鏤空花冠輕輕戴在她頭上,花冠四周垂下的銀質流蘇微微晃動。
更顯得鏡中人眉目如畫,如云端仙子圣潔而高貴。
“天女殿下真美。”
云初眼波流轉瞧得侍女一哆嗦,她卻只是微微一笑:“謝謝。”
于是毫不停留地向殿外走去。侍女長長出了口氣,天女真是好人。
門外,段月痕竟難得一見的盛裝。平時總隨意飛揚的頭發也一絲不茍地扎了一條長長的麻花辮。耳朵上還吊上了碩大的銀環。
這樣的他少了一份慵懶妖嬈卻更顯得英姿颯颯。
他朝她伸出一只手,云初淡淡一笑將玉白的小手交到他手中,任由他牽引著向天女殿正殿而去。
一路上早聚集了滿滿的百姓,看著自己的王引著天女出來。
一瞬間紛紛單膝跪地,右手則牢牢按在胸前,目光中閃爍著敬仰。
“天女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時間,聲浪若山呼海嘯卻奇異的整齊。
云初唇角掛上了無懈可擊的完美微笑,一時間閃亮如星。
段月痕竟突然覺得不敢直視,那樣的云初實在是太美了。卻美的太不真實,仿佛早不屬于這萬丈紅塵,隨時都會駕云歸去。
驀地,一道銳利的視線驟然而至,如刀鋒般鋒利。
云初回首看去,除了低付的人群哪里有別人。
她的笑意卻是又深了幾分,看來是有故人到了。
也不枉費她如此大費周章的高調出場,卻不知來的是誰。
天女殿中,一尊真人大小的雕像佇立正中。衣服樣貌竟與今日的云初一般無二,只是在身后卻拖著九條長長的尾巴。卻并不顯得妖異反而圣潔清冷如云端的仙子。
云初將手中裊裊的清香插在鼎中,默默看著青煙直上。
火靈卻是嗖一聲竄上了供桌,緩緩抬起一只狐爪,圓溜溜的狐眼中竟嚴肅而認真。
不過是一只小小的狐貍,那樣的眼睛,這個時候竟隱隱透著絲睥睨天下的威嚴。
殿內殿外一時間寂靜非常,沒有一點聲音。
云初緩緩低下頭去,萬眾矚目中,火靈狐爪輕輕按在她額頭上。
不過瞬間,云初光潔白膩的前額正中竟憑空開出一朵火紅的焰火,與火靈額頭上那白色的火焰如出一轍。
一時間,殿內殿外一片山呼海嘯的歡呼。
火靈緩緩撤回爪子,然而云初額頭上的火焰紋并沒有就此消失,而是停留數秒突然化作了一顆火紅的朱砂痣停留在雙眉之間。更平添了幾分艷麗。
火狐圓溜溜的雙眼中竟微微濕潤,如同被丟棄了孩子驟然間見到了親人一般。吱一聲鉆進云初懷中,就差將那張尖尖的狐貍嘴湊到云初臉上。
云初臉色一黑,提起火靈后頸皮將她扯開,免得自己的臉遭到它的荼毒。
天女巨大雕像的陰影下緩緩踱出一個人。
一頭如雪長發微風中緩緩飛揚幾乎與身上那襲白色寬袍融為一體。卻掩飾不住渾身流淌出的高貴清冷。
火靈卻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嗖一下竄出老遠,雙眼中盛滿了敬畏和恐懼。
連胤彥聲音低沉而溫柔:“天女殿下,步長老請您去后殿。”
云初點點頭緩緩朝后殿走去,段月痕抬腳欲行。連胤彥卻擋在了他身前。
“你干什么?”
連胤彥淡淡笑道:“天女后殿,南詔王還是請止步。”
“你為什么能進?”
連胤彥后退一步,態度卻并不謙卑:“我是步長老的弟子。”
段月痕雙眸一眨不眨地盯著連胤彥,一時間嬌媚的桃花眼中似含了千均之力。
連胤彥卻仍然含著淡淡地微笑,卻并不見卑微。
段月痕終于退后一步,眼睜睜看著兩道蹁躚的白色身影相伴而去,竟說不出的和諧匹配。心中略過絲淡淡心痛。
“關門。”
天女殿大門在他身后緩緩關閉。
驀地,黑影一閃,一條人影在大門關閉的瞬間鉆了進去。想要再開啟已經不可能。
烏蠻教的規矩,天女通過認主儀式后將進入后殿,殿門三日后方可開啟,普天同慶。
段月痕冷冷說道:“去把偏殿收拾出來,朕從今天開始在這里住下了。”天女后殿,明亮燈火下一幅幅壁畫栩栩如生。
步仁一襲麻質黑色長袍竟與平時全不相同,雙眸中透出了一絲神秘的異樣。
云初竟恍惚終覺得這樣的步仁她應是極熟悉的,可這樣的步仁她明明是沒見過的。
“步師父,沒想到你在南詔竟擁有這樣的地位。以前叫你做玉銘軒的大夫真是委屈了。”
步仁卻只是淡淡一笑:“步仁只是受人之拖代為照顧天女,并非有意欺瞞。”
“受誰的托?”
“故人。一個關心天女勝過自己生命的人。”
“我母親?”
步仁卻只是微微一笑,云初只當他是默許,卻并沒看到身后連胤彥不贊同的眼神。
“天女請看壁畫,壁畫中有我南詔國建族歷史。今日大長老不再,這個任務由步仁來完成。阿彥便一旁協助吧。”
連胤彥點點頭,微微笑道:“錦兒隨我來。”
云初在他引導向向壁畫看去。
第一幅圖一只雪白的九尾狐月下化作人形。第二幅,九尾狐隨女媧修行,幫著她一起造人。第三幅,九尾狐在新造好的人中挑出了一些組成了涂山氏族。第四幅,九尾狐成了族長,涂山氏族漸漸強大。第五幅,九尾狐大婚,身旁是個如神明般俊朗的男子。
一幅幅看下去,竟是個動人的故事。
女媧煉五色石補天卻剩下幾塊,男子將它們親手雕成一件件粗陋的首飾親手送給新婚妻子。九尾狐笑容甜美而滿足。云初心中不由一動,九尾狐雪白皓腕上那只血玉鐲怎么看怎么眼熟,竟好似于莫辰楓送她的那只一般無二,但是怎么可能?
再看下去,人世間一片汪洋,眾生死傷無數。神明般的男子告別新婚妻子前去治水,九尾狐屹立山巔日日觀望。
可惜,男子卻三過家門而不入,九尾狐終于化作一尊石像。洪水退去,男子見到九尾狐石像悲痛欲絕。用手中神斧劈開石像肚腹竟取出個初生嬰兒。
再然后,男子鑄九鼎安天下,自此男子在人間為王,受萬民敬仰卻終究沒有再娶過妻。
云初看到那尊石像心中驟然掠過一絲傷痛,口中不由低喃道:“不是這樣的。”
連胤彥瞳孔陡然一縮,聲音變染上一絲厲色:“你說什么?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云初詫異道:“阿彥覺得我應該想起什么?只是看到這壁畫總覺的并沒有這么簡單。阿彥怎的如此在意?”
連胤彥的臉上卻已是恢復了淡淡的微笑,輕聲道:“我失態了,并沒有什么。”
步仁聲音卻是恰到好處的響起:“南詔國民便是九尾狐仙涂山氏女嬌后裔。南詔人之所以擁有些特異的力量也是神女靈力護佑的緣故,南詔國的先祖實在不是一般人。當年大禹王感念女嬌癡情便賜予南詔族特異的力量,所以南詔雖小卻是從上古至今都無人能顛覆的唯一國家。”
“天女又是怎么回事?”
“烏蠻教大長老世代相傳,總有一日神女女嬌會轉世重生。所以烏蠻教才會世世代代尋找與神女命格相同的女子,并經過靈狐火靈的儀式來確定神女身份。希望終有一日能找到神女轉世以光大南詔。”
他的眼睛緩緩掃過云初眉心正中的朱砂痣說道:“只有命定的天女在靈狐觸碰下額頭才會出現火焰紋。”
他卻沒有說,以前所有的天女在火靈收回爪子后額頭上的火焰紋也會隨之消失,卻只有她的變成了一顆朱砂痣,于天女殿中的雕塑完全一樣。
“火靈是怎么回事?”
步仁搖搖頭道;“不知道什么來歷,只知道它很早就在了。據說是女嬌神女的侍從,已經上千歲了。”
云初淡淡一笑;“開什么玩笑,上千歲,不成了老妖精了?”
連胤彥微微一笑,眼神中濃濃的寵溺;“錦兒還是一樣的頑皮,火靈聽見會不高興。它一直覺得自己很年輕。”
云初嘴角一撇;“就是個老妖精。”
連胤彥輕輕拉過她的手腕:“封脈針拔出后可有什么不適?讓我給你把個脈。”
云初尚未答話,突聽的身后一個聲音冷冽如冰:“放開她。”
連胤彥卻好似并沒有聽見,只低聲說道;“故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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